01
今年4月初的一个晚上,去南湖小学开家长会,坐在五年级女儿的教室里,听班主任讲学期规划,恍惚又回到多年前的凉亭中学,老师在台上唾沫横飞,我们埋头奋笔疾书。
1994-1997年,我在凉亭中学读书。我们那一届,初中毕业后大多选择去读中专,最大的诱惑在于毕业后可以吃上国家粮、包分配。从某种意义上说,对于没上过高中的我们,初中就相当于高中,中考就是高考,知识改变命运的重要节点。
乡村中学条件简陋,单身老师的房间,连个厕所都没有。吃的也简单,成家立户的,自己开火做菜,经常听到师母在楼下喊拖堂的老师吃饭;单身汉们吃食堂,有时一起打个平伙,改善伙食。每到周末放假,老师们的摩托车队伍浩浩荡荡出校门,消失在放学的人群中。
每学期,都会有一批年轻老师分到学校。新来的女老师们成为单身汉老师争抢重点对象。由于女老师工作稳定,知书达理,形象气质自然又不同,追求的人多,有地方政府公务员,也有当地做生意老板。
如此激烈竞争环境下,不少男老师近水楼台先得月,老早就在心里作了铺垫,下手快、跟得紧、跑得勤,加上身边老师们一撮合,最终成了好几对。当时的农村中学,教学和生活条件都相对艰苦,老师们来来去去,有的搞两三年就想办法调走了。想来,男老师们为稳定凉亭中学师资队伍,也是作出了不少贡献。
02
凉亭中学有好几十年历史,一批骨干老师自工作以来就一直扎根于此,几十年岁月和心血都给了老家这片土地和学生们。有的教了我们的父辈,又来给我们上课。印象最深刻的,是教化学的祖保老师。
祖保老师姓贾,和我是家门。他老家在贾家老屋场,我在贾家西边屋场。刚进初一,就听父亲讲,说他的课讲得出神入化,一只粉笔打天下。他上课有几个特点。
一是从来不翻书,一本教材横读倒背。从进教室到出教室,一堂课下来,一只粉笔写满一黑板,书还是原封原样放在讲台上。说到某个知识点,他会直接要我们把书翻到那一页,看第几行。哪怕教材不断改版,他都从不出错,暗自惊叹佩服。
二是声音洪亮。那时没有扩音器、多媒体,全靠老师站在台上讲,最后一排都听的清清楚楚。一节课45分钟,没有喝一口水,也没有坐下来休息,快退休的年纪,身体比一般年轻小伙子还硬朗。
三是善于调动气氛。3-4月间,冲刺中考的关键期,每天做题头昏脑胀,一上午的课上下来,大家疲惫不堪。下午第一节课是化学,乡里的南风吹得人直想打瞌睡。他进门先不急着上课,而是让文娱委员发歌,并且还要大声唱。唱得最多是那英的《雾里看花》,“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一招还真管用,把瞌睡都赶跑了。
四是要求严。到了初三,开始出现两极分化,想读书的和不愿读书的都有,有的抱着混到毕业无所谓的态度,上课讲讲小话,传传纸条。但到了他的课上,全班最调皮的几个男同学都规规矩矩,不管听不听得懂,都得老老实实坐那儿。之所以都服服帖帖,关键一点,就在于祖保老师的一手好“家谱”。
记得有一次上课,一位同学偷看窗外风景走了神,被点名站起来,祖保老师问:“你叫什么名字?”听完回答,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只说了一句,“哦,是张家屋场XX的儿子吧,你伢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我班里读书,比你要听话些。”大家惊恐莫名,上课肃然起敬,生怕被老师点名“翻家谱”,丢了父母的脸。
到现在,都还记得水的化学分子式H20,电解水得到氢气和氧气。还记得晚自习一起背诵元素周期表,开头就是:“青害里皮朋,碳蛋氧福乃”(用许市话读的谐音)
03
初三最后一学期,从3月份开始,黑板左侧就划出一个区域,写上“距离中考还有100天”,每天更新一次。到最后10天,基本上都不再上课,也不再做题,以大家自行复习为主。老师们都会轮流下到班里来,主动走到每一位同学身边,轻声问问还有什么不明白、不清楚的地方,生怕打扰到埋头最后冲刺的同学们。
有一位老师在最后一堂课下课时说,“送完你们这一届,我就退休了。”当时的我们,抬起早已昏涨的双眼,怎么也看不清老师的脸。
有许多优秀的老师,陪伴我们走过那段枯燥、单调却又充满温暖回忆的求学时光。
他们或严谨治学,或幽默活泼,或曲高和寡,但都想办法逼着我们多读点书。我们被罚抄课文、打过手板、站过黑板,甚至还和老师打过架、斗过法,当时有些不可理喻甚至反感,现在想来,那才是真正的爱恨交织,真正的如严父慈母般的关爱。
初中毕业班53班的班主任,荆立山老师,教英语,打得一手好篮球,放学后经常与留校的老师们在泥巴地球场上放松一下。他把办公桌搬到教室后面,从早到晚陪着我们。可惜因为身份编制原因,最终没能留校任教,去了沿海公司上班。
语文老师舒友文,学校为数不多的女老师,也是很多男生暗恋的女神之一。我上课的时候,眼睛偷偷跟着老师转,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最喜欢看她讲到兴致处,头歪向一侧,轻轻一闭眼,再慢慢睁开,只可意会的神韵萦绕心头。
数学老师石新志,瘦瘦小小的身体里藏着无数个数学公式,解题目思路清晰,又快又好。
政治老师杨梦,粉笔字写得很漂亮,上课自信满满,课后开玩笑称呼我们男生为“小屁股们”。
物理老师刘文彪,粉笔字横竖总是笔直,人偏瘦,喜欢穿西装,永远记得拉长音调的欧~姆定律。
生物老师曾祥飞,平常上课有板有眼,讲到两性生殖系统那一章,就让我们自学。
历史老师龚鹤松,将所有的知识点自己编成了一个册子,用油印机刻印出来,人手一份,成为备考的红宝书。
还有许多老师没来得及一一点出。你们,现在都还好吗?
04
时隔多年,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80后的我们,当初的青春少年,已近中年,为人父母。曾经教我们的老师,年轻的也40好几,年长的早已退休,有的,已经离开了人世。
师生一场,缘分难得。
老师,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今天,学生向您郑重道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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