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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麦浪时

风吹麦浪时

作者: 猫小湖看世界 | 来源:发表于2018-11-11 18:30 被阅读0次
    柴达木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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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是2010年3月15日 , 周六,风和日丽。10岁的望山和12岁的姐姐山茶,天蒙蒙亮就爬起来。姐弟俩赶着水牛,驼着新摘的蓝莓和一些姬松茸急着来赶“三月街”。“三月街”可是云南各族人民赶集的大日子。望山家要卖掉一点“抢手货”再买进一些生活必需品。山路并不好走,但在他们自己的“植物王国”里走动,两人脚步也迈得轻盈。趁刚摘的“尖货”还娇羞的带着露水准能卖个好价,再说看傈僳族赛马射箭,白族漂亮的歌舞,赶早的话总能占个好位置吧。

    腾冲这个地方,地小,只有不到6000平方公里,却物博,俯拾皆市洋洋大观。望山听祖上传言下来,从傣族先祖在先汉时联盟国“哀牢国”到隋唐时被命名为“腾冲”国,历史上就有过九个朝代的改名,多族群居,文化多元,造就了腾冲独特的人文景观和经济建设生态。

    界头镇回族,白族,傈僳族杂居,以烟草,农业为生,倒是过着现世安稳的日子。望山家四口人,父亲除了和母亲一起经营着十几亩烟草地,还种着点蓝莓和姬松茸。父亲识些字自学拖拉机维修,农忙里总能帮镇上人修修车子补贴些家用。望山家算是镇上的“中产阶段”,姐弟俩一同在镇上上小学。

    尖货也卖得了,歌舞也看美了。直到肚子咕咕叫时,“三月街”的集才算赶完。姐弟俩趁着天没黑,吃了两口粑粑往回赶。天快全黑了,快要成熟的麦浪的味道被风送到鼻子里闻了一路,心里欢喜着,脚虽起了泡。赶到近前,望见家门前停着一辆北京吉普,在夜色中恍惚像是秋收时门前堆积的麦堆儿,足有六头水牛那么大块。正中间的堂屋里传来陌生人的说话声,还有父亲的声音。都说的是腾冲话。好像是说什么界头中学的事。

    天不早了,望山和山茶又怕生,和母亲在偏房交代好买回的物件,便去打了水各自洗漱,鱼贯着回房睡了。

    第二天睡到十点多才懒洋洋的起床,踱到院子里时,家里已经开饭了。李望山第一次见到陆皓然和他的“爸爸”表姑父。听大人们说,因为没有北京户口要回来高考。为了适应云南高考的政策和教学大纲,“表哥陆皓然”要借助他家一段时间,找关系先到界头中学读初三,直到高考完再回北京。

    望山远远瞟了一眼,端着碗的“表哥”不说话也不看人。穿在身上的一件红色球衣,耷拉着,胸前那个“对号”好像也有点难过。框在鼻子上的眼镜看起来冒着呆气,表哥的眼神满是幽怨。

    李望山喜欢这呆气,心里欢喜。但没想第二天他好奇翻了下表哥的书架,竟吃了这“红色球衣”的拳头,还挂了彩。山茶和母亲是心疼,但都没说话:城市孩子总有些城市的戾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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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黄历已经翻到2014年7月初,下午五点四十分。北京西站像一只装满蚂蚁的热锅。陆皓然出现在2号北出站口,个头长高了,人也壮实生动多了。明明像是骨头要散架的疲惫样子,但他却嘟囔着不想直接回家。他告诉来接站的爸妈,自己要先去首都师范大学转一圈。从界头镇坐汽车到腾冲,再坐火车到昆明,搭火车回到北京,只用了一天多。但他从云南高考返京,却足足用上了五年。太漫长的一部电影,17岁的自己仿佛重新活了过来。没经历过的人怎能明白这其中的感慨万千。

    往事如烟。他在望山家借住,插班到界头中学初三四班,高三一班......第一年没考上北京一本,去年复读这才考上首师大教育技术学专业。爸妈只道这喜悦来得太迟,但总捧回一个满意结果。只有他知道,这才是他的开始。

    9月的望山该是麦子播种的季节了吧,皓然坐在首师大新生开学典礼上。台上校长在激情勃发致欢迎辞,皓然的游思却还在望山,他觉得自己像是把灵魂留在了那里。为了照顾好他,尽量让他融入到新生活。第一年,望山和山茶带他去赶“三月街”,第一次和白族姑娘小伙一起跳舞。第二年,全家人又抽空特意带他去西双版纳过"水花放,傣家旺"的泼水节,一起去看叠水河瀑布,去国殇烈士陵园看抗日烈士........还有一次,望山家农忙人手不够,在一浪一浪的麦田里,笨手笨脚的皓然把手割破了,山茶和望山笑他是“墙上挂着的王八”........山茶的脸在他眼前浮现,水汪汪的眼睛扑闪着聪慧的光,黑粗的辫子甩在胸前。还有望山眯着的眼睛,笑得合不拢嘴而露出的大而方正的白牙......唉,他好想念。

    他好想念鲜活真实的生活,“机器人”哪里配有这样的人生。城市牢笼般的生活,只有冷硬黑逡逡的城市怪兽贪婪的吞噬着生命的丰富。周围的人和他的爸妈一样,说是IT民工,软件工程师,却日复一日在那个生锈的细口花瓶里机械浮游着,背着房子和车子的爬虫一样,“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机器人”,麻木得令人作呕,一潭死水。界头镇却像一只宽口的炖锅,浮去他的戾气,怨恨,王子病和脆弱的泡沫,更多精华被自己的扑腾沉淀出来。在望山一家人的陪伴中,他看到并接纳了自己的怪异,并从学习掉队,社交失败,骄奢自私中醒了.....在乡村质朴粗陋的一粥一衣一草一木中体会到世界的温暖,生命的不息。

    “陆皓然,你的信。”同学递过来的挂号信上,歪歪扭扭爬着的字和写信的人一样好笑。那是李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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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2018年7月,陆皓然毕业了。他给爸妈留了一封信,便打了包裹重新踏上开往云南的火车。望山和山茶也快大学毕业了。国内短时期取消外地户口回原户籍地高考的政策还远,他们要为这些因为户籍回乡就读的初高中生搭建一个组织,为更多四散在全国各地甚至全球各地的年轻的灵魂,埋上一颗有生命力的种子。他们已经想好了,微信小程序名字就叫“战地基情”,提供全国各地异地中高考生的入学政策咨询和地接服务,还顺带把中国乡村文化风俗,和同龄青少年社群活动搞起来。还可以搞摄影展,风俗文化节呢。

    让更多城市孩子与乡镇孩子成为朋友,帮助他们通过互相写信,交换一段生活纪录片,或请对方来自己的城市参加一场活动,一起在彼此的人生中探索未曾体验的可能......

    回到生命最初的欢喜,倾听内心最深的愿念,结束和开始轮番更替。而在遥远的北方,北京东四环的一个寓所桌子上静静躺着皓然写的信,信里有这样一首小诗:

    心向南方

    在僵硬粗糙的北方
    想念那湿漉漉柔软的南方

    飞沙走石也打不破的机器人世界
    难寻觅清冽热闹的湍急小河

    我厌倦这城市黑冷的外衣
    去远方挥霍总也用不完的白昼

    年轻人啊,向日葵就是太阳
    捂热你鲜红的冷漠的心
    栽种你翠绿的荒芜的生命

    身从北方来
    心向南方回响
    砰砰砰,手枪正在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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