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低三下四

2022年12月27日  星期一  晴  -4--6°C

昨晚，女儿回来了。

原本她是坚决要全程独自回家的，可战友记性特好，记得她要离校的日子，中午一点半就开车赶到了学校门口等着送她。

女儿是四点多的高铁，她原计划一点吃完午饭，把宿舍的冰箱收拾了，最早两点半坐地铁从学校出发去高铁站。

接到战友的电话，女儿有点措手不及，她手忙脚乱把冰箱里的东西一股脑拿出来，来不及擦干和细致收拾，急匆匆的出门。

妞爸昨天下午去买了土鸡，还买了娃娃菜、藕和黏玉米，这几种食材放在一起炖，再加几颗红枣、几克当归、几根党参和些许枸杞和虫草花，炖出来的鸡汤，什么调味品都不需要放，带着藕和红枣的清甜，黏玉米和娃娃菜的香糯，食材的原汁原味非常的棒，女儿从小就爱喝。

“妈妈，我到车站了，哎呀，周围全是咳嗽的，气氛有点恐怖。”女儿给我发了语音。

“要不你再加一个口罩吧！戴成双层的。”

“不行，我已经试过了，戴两个口罩，根本喘不过气来。我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待着。”

“好好好，你记着千万不要摘口罩。”

妞爸晚上有应酬，要和几个山东老乡们一起聚聚，这是他发热以来，重新开始出动的序曲。在老乡面前，妞爸没有任何抵抗力，拒绝老乡的邀请，就好像是让他与自己的兄弟姐妹断绝关系一样难。妞爸说他去了也不喝酒，因为还要开车去接女儿。

我总感觉，妞爸的心里，老乡要排的比我和女儿靠前一些。因为过去的岁月，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和老乡在一起醉生梦死，在老乡那里，他更能找到自己的价值和位置。换句话说，在老乡那里，他觉得自己是个人物。而在我和女儿面前，他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他缺席我和女儿的生活太久了。

八点五十了，再有25分钟女儿就该下车了。我接到了同事的电话，他晚上和妞爸在一起喝酒。

“喂，你在家干啥？！”能感觉出来他已经喝多了。

“咋了？我在做饭。”

“做啥饭呀！别装了！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能去接闺女，非得让我哥去！”

“他是孩子的爹，我让他去不行吗？”

“你还是孩子的妈呢，你怎么不去！晚上，我哥不喝酒，说他要去接闺女，放着你这个媳妇在家闲着为啥不能去接？！”

“我不去接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我肯定管不着，我的意思是，不要管我哥太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喝酒了，该喝还是要喝的！”

“你喝多了，别啰嗦了。”

“我哥刚才已经走了，他今晚没喝酒，给给你说一声。”

“知道了。那就这样吧，不说了。”

“嫂子嫂子，别挂！”旁边一个人喊着：“让我和嫂子说两句。”

“嫂子，我是XXX啊。”那人拿过电话自我介绍。我并不认识。

“今天晚上是我叫哥哥来吃饭的，哥哥是老大，是我们山东人的 骄傲，能叫哥哥出来吃饭，我们都是很有面子的。当然，你也是我们的骄傲，俺侄女不是回来了吗，改天兄弟做东，请你和侄女出来坐坐，你给兄弟个面子......”

“行了行了，小叔子就别老跟嫂子套近乎了！”同事在旁边起哄。

“嫂子，嫂子，你听我说，如果不是俺哥在这儿，我肯定叫你姐，现在有俺哥，我只能叫你嫂子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孔老夫子建学堂讲学的原因，我认识的山东人都特别能说能讲，尤其是在酒桌上，那滔滔不绝互相缠人的功夫简直让人不服不行。他们都是天生的老师，也好为人师。

九点十分了，我终于得以机会挂断电话，拨通妞爸手机：“你到车站没？”

“我没去，孩子不让去接。”

“她不让你接，你还真不接了？”

“她不让接，我为啥还要去？我还要低三下四的求着去接吗？”

“你......你现在哪儿？”

“在家！”

“你在哪个家？”

“进小区了，马上到家。”

挂断电话，我有点无语。悄悄去接女儿，给她一个惊喜很难吗？这算低三下四吗？

妞爸平时应酬很多，朋友也很多，他觉得自己在朋友中威信很高，但每次家里有了重要的事，他喊来帮忙的老乡和朋友却很少。记得女儿12岁生日时，我们请家人和走的近的好朋友一起庆祝，妞爸只请了一个他认为亲近的朋友。

妞爸现在很少在我面前提山东老家的人，因为老家的人从来没有给他长过脸，他最亲近的同村发小还把他的20万转业费骗走了，到现在都十年了，一分钱没有还，他也不敢要。他说，发小的父亲就是上吊自杀的，怕他也走父亲的老路，那样，他的钱就彻底没戏了。这相当于他服役20多年，给发小做了件好事。

妞爸总是义无反顾无怨无悔支援老家的人，他觉得自己很富有，有很多钱，虽然都在老乡和亲戚的手里要不回来。

女儿下了高铁，带着大包小包自己坐地铁回来了。他爹听到女儿开门，跑到门口去接，拿着酒精给女儿消毒，比我这个妈还要细致。我站在后面看他忙碌。

妞爸很有骨气，他嘴上从来不饶人，更不会低三下四，在我和女儿面前也一样。他的好都让他的嘴给嚯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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