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郭村,与郭守敬之遇见
张范津
邢台市信都区的郭村,乃元代杰出的天文学家、数学家、水利工程专家郭守敬故里。从这里走出的郭守敬,不仅在大元帝国自然科学界是一位天际线般存在的人物,在当今也具有世界影响力,举世闻名。不但是邢台的一张靓丽名片,而且堪称国家名片。
4月9日我随“走读太行泉城 讴歌美丽邢台”采风团来到了郭村,由此,便有了与郭村的第一次“遇见”。
没有无缘无故的遇见,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失去。既有遇见,就当不负。
我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郭守敬曾经走过的这条小路上,心中除了崇敬和感动外,更充满着珍惜。
从史志记载可知,郭村的建村史可追溯至南北朝时期,距今已有1500年之久。尽管是千年古村,但丝毫没有容颜苍老的不堪,陋巷荒陌的冷僻和蓬门筚户的萧索,更不见房屋的破旧,院落的破败。放眼望去,却大有画卷中那充满古意的村落样貌,堪称一个古老与现代兼具的“美丽乡村”。
在村东鸳水河畔那棵有着800多年树龄的古槐东侧,便是郭守敬的祖屋。那承载着郭守敬一生乃至一个时代全部密码的四间正房,由青石和土坯垒砌,斑驳的墙壁,满刻着岁月的年轮,饱经沧桑的建筑表情,质朴地转译着原有空间的记忆。在这棵充满生机的古槐衬托下,又让人不禁顿生时光流逝,岁月变迁的感叹。
这是郭守敬的根,是郭守敬生命启程的始点。
这座“老码头”看似除了留下的那些回忆之外,似乎是那样的波澜不惊,平静寂然,甚至连一丝烟火之气都没有。其实那是为了供人瞻仰,为了向人们展示郭守敬的过往,自豪的郭氏族人自觉从这个宅院搬出后而“空心”的。我以为,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为了不干扰这位先贤的观察实验,以便让其集中精力思考更多更精妙的大事,做定他异于常人的科学构思而有意为之的。如此而已。
随着参加采风活动的老师们渐渐离去,小院中只剩下了我一人,我静立其中,仰望天空,默默地回顾、想象着史志记载中,郭守敬所经历的,那一次次终使他登上事业顶峰的不俗的“遇见”。
公元1231年辛卯兔年,郭守敬在这里出生了。由此,当他睁开朦胧的双眼,发出第一声让人激动和兴奋的啼哭的时候,便实现了与故乡郭村的历史性“遇见”。
按照命相之学的解释,辛卯兔是松柏木命,生人为原野蟾窟之兔。若男性,则口快心直,有谋划,见识不俗,并且喜爱新式事物。这是否符合郭守敬的性格特点有待研究,不过有见识,喜爱新式事物,那倒是为他之后的作为所充分证实的。
在郭家添丁进口的喜悦还没有消散,幼小的郭守敬尚未“免于父母之怀”的时候,其父母便相继去世了。这难道就是所谓“天降大任”吗?我无法妄断。但作为一个已然成为了孤儿的幼童,他必须承担起这难以承受之痛,这却是不争的事实。而此时,其祖父母便毫无争议,也无可奈何的成了他相依为命的新的监护人。从此,便使他有了与金、元之际颇有名望的学者,“通五经,精于算数、水利”(《元史·郭守敬传》)的祖父郭荣的“遇见”。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郭守敬与祖父的过早“遇见”,对于一个幼童是可怜、可悲的,而对于成年后的郭守敬,则又是值得庆幸的,因为此“遇见”无疑为其搭起了人生的第一踏跳板,开启了他人生的一片新的天地。
有人说,人的一生,你过得好,是精彩;过得不好,就当是经历。有了这一痛苦经历之后,郭守敬迎来更多的就当理应是“精彩”,因为上苍已经对其“苦心志”“劳筋骨”了。
郭荣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天生异质的孙子身上,聪明好学,“生有异操,不为嬉戏事”(同上)的郭守敬,也不负所望,刻苦学习,在祖父的指导下阅读了大量人文和自然科学知识的著作,并且对天文地理尤感兴趣,因此爷俩常日涉河渠,夜观星空,八九岁的他就知道了不少星宿的名字位置、了解了许多河渠的走向特性。当在家乡无书可读,无师可求时,他又走出家门访学求教数载。
一日其祖父闻知好友著名学者刘秉忠,因居父丧,于邢台西南紫金山中结庐授业的消息,在“遇高人不可交臂失之”理念的推动下,当机立断将郭守敬送到了刘秉忠门下,史书记曰:“荣使守敬从秉忠学”(同上)。由此,使其实现了与刘秉忠的“遇见”。
这个“遇见”是可谓“春风得意遇知音,报国安邦志慷慨”的遇见,是奠定郭守敬事业成功基础的“遇见”。
刘秉忠,学高事范,于书“无所不读”“至于天文、地理、律历、三式六壬遁甲之属,无不精通”(《元史·刘秉忠传》),是元世祖忽必烈“参帷幄之密谋,定社稷之大计”(同上)的谋臣。他条理系统的讲解,语语中的的点拨,在郭守敬身上产生了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效果,成为了郭守敬成长成才的重要助力。同时能够让刘秉忠收之为徒,本身就是为其才能、学养,包括德行作出的最好背书,自然也便成为了其畅行天下永不过期的通行证。
人生路上,一个人行动,会走得快,但只有结伴而行,才能走得远。因此,团队是行稳致远的最大依靠。
郭守敬紫金山读书,除拜得名师,收获知识外,他还实现了与之后大元帝国政坛肱骨力量张文谦、张易、王恂的“遇见”,从而更收获了一个能使自己行稳致远,创造力、战斗力极强的团队。他们共同投师刘秉忠麾下,与老师刘秉忠亦师亦友,互学互助,形成了“紫金山学派”,被誉为“紫金山五杰”,也终成郭守敬成功的帮手。
郭守敬不是书呆子型的文人,而是学者型的干才,有着强烈的干事激情和冲动。学成出山后,带着刘秉忠的光环,并得刘秉忠郑重举荐的他,很快便有了与被“紫金山五杰”誉为良吏的邢州正副安抚使真定张耕、洺水刘肃的“遇见”。这次“遇见”,是郭守敬初出茅庐后才美外现的尝试,才华展示的初演。
他与故乡的父母官一见如故,不谋而合。在郭守敬智力输出的协助下,二安抚使疏浚了州域内损坏已久的沟、渠、塘、坝。整修邢州城北潦水(东向流入蔡水)、达活泉、野狐泉三条河流,使“三水各有所宿”。
这些工程的实施,使百姓得到了灌溉之利、行路之便;州官收获了不俗的政绩、广泛的赞誉;郭守敬也一炮打响,虽不能称扬名立万儿,但说崭露头角却毫不夸张。可谓三全其美。
在郭守敬平生所“遇见”中,邢州乡党张文谦,是其命中另一位十足的贵人。
张文谦大郭守敬15岁,亦师亦友,史评“尤以引荐人材为己任”(《元史·张文谦传》)多年为郭守敬的领导,使其受益良多。
1260年,忽必烈即帝位,张文谦任中书左丞,协助忽必烈“建立纲纪,讲明利病,以安国便民为务。”(同上)不久,以中书左丞之职行大名、彰德(今河北南部、河南北部一带)等路宣抚司事。“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但张文谦却不滥用职权,他处处以国事为重,为国揽才,他将郭守敬延揽身边,委以重任。郭守敬发挥自身优势,认真进行实地考察,因地制宜整治河道,兴修水利,发展灌溉农业,任务完成迅速圆满。
这次大名、彰德治水的成功,为之后与大元国君的“遇见”积累了业绩,提供了条件。
中统三年(1262年),张文谦便以“守敬习水利,巧思绝人”(《元史·郭守敬传》)为由,推荐其面圣,三十二岁的郭守敬在开平府(元上都)受到忽必烈召见。腹有诗书气自华,他侃侃而谈,面陈“水利六事”,每奏一事,忽必烈都点头称是,赞之曰“任事者如此,人不为素餐矣。”(同上)遂授提举诸路河渠,掌管各地河渠的整修和管理工作。因对郭守敬的任用,也使忽必烈收到了“用一贤人则群贤毕至”的效果。
与忽必烈的“遇见”,郭守敬得到的何止是官职,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天子的认可,得到了事业发展的平台,其人生由此驶入了发展的快车道。
郭守敬在这条快车道上疾驰着。
忽必烈不愧为一个伟大的政治家。他不仅懂得治国之道的权术,而且还重视自然科学的技术,尤其重视与农业关系密切的水利和天文历法。擅长此道的郭守敬,如鱼得水了。
他奉旨治水。至元元年(1264年),“张文谦以中书左丞行省西夏、中兴等路……以河渠副使郭守敬从。”(《续资治通鉴》)显然这是扬其所长的绝佳平台。到达西夏后,面对曾经的“塞上江南”,如今河道淤塞,堤溃坝崩,水利设施损毁的局面,郭守敬走访百姓,深入勘察查,提出“因旧谋新”的治水方案,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浚唐来、汉延二渠,溉田十数万顷,人蒙其利”(《元史·张文谦传》),西夏再现了“塞上江南”的景象。为了感激郭守敬,当地人特建“郭氏生祠”于渠畔,颂其功德。
西夏治水,局域受益;大都治水,全国闻名。大都治水是郭守敬的又一杰作。
至元元年(1264年),忽必烈下诏改燕京(今北京市)为中都。至元九年(1272年)正式改中都为大都。随着都城南迁,新的元大都(今北京市)也就成了全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城内官府林立,商贾云集。吃喝拉撒物资保障海量为计,单是用粮,一年就得几百万石。这些多得从当年的粮食主产区江浙一带漕运而至。而漕运通过新开通的南北大运河只能运至通州,然后再由陆路运至大都。当年那样的交通条件,每年完成几百万石漕粮的转运,难度可谓大矣。此时开通一段从通州至大都的新运河,使漕运直达京都,势在必行。
这一重任便历史的落在了花甲之年的郭守敬身上,因为郭守敬在初见忽必烈时所提出的“水利六事”,其中之一就是修一段通州直达大都的运河。对于此事他胸有成竹,何况还有众多治水实操。
在郭守敬对大都周围的水系源流实际详尽勘查,全面规划,精心设计后,于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八月,大都治水工程正式开工,郭守敬是毫无悬念的总指挥。
为了表示对这项工程的重视和支持,“帝命丞相以下皆亲操畚锸倡工,待守敬指授而后行事。”(《元史·郭守敬传》)由于规划合理,预算精准,设计完善,仅用一年时间,这条总长160多公里的运河就胜利完工了。当忽必烈看到新开通的运河上繁忙的景象时,十分高兴,欣然将其命名为“通惠河”,并“赐守敬钞万二千五百贯。”(同上)通惠河的修建,为大都进一步繁华奠定了基础。郭守敬一“河”成名。
“帝王之事,莫重于历”,因此“历法大典, 唐虞以来咸所隆重”。
世祖忽必烈时代,所用历法是南北朝时期的《大明历》,因年代久远,常出现误差,意欲修订。郭守敬之才不止在水利,于天文历法亦优势无比,在这次新修历法工作中大显身手势在必行。
此时,此前“遇见”的师弟王恂,对于郭守敬可谓助莫大焉。
王恂,字敬甫,中山唐县(今河北唐县)人,是小郭守敬4岁的师弟,此时官拜太子赞善(太子的老师)。帝知王恂精通天文、算数,至元十三年(1276年)遂令其组班修历。王恂受命后,岂肯让专家级别的师兄郭守敬置身事外?
他把郭守敬招进“班”来,两人作了明确分工,王恂主推算,郭守敬主“研观”,及研发相关仪器和观测。“历之本在于测验,而测验之器莫先仪表”(同上)按照这样一个基本思路,郭守敬改制、发明了简仪、高表等十二种新仪器。
为了更加精确的采集历法数据,解决大元帝国疆域阔大,不同地区日出日落昼夜长短时间不同、时刻相异的问题,在郭守敬的推动下,于至元十六年(1279年)展开了全国范围的天文观测。在全国“设监侯官一十四员,分道而出,东至高丽,西极滇池,南逾朱崖,北尽铁勒,四海测验,凡二十七所。”(同上) 其测量内容之多,地域之广,精度之高,参加人员之众,在我国历史上乃至世界天文史上都是空前的,比西方进行同样的大地测量早了620年。
经过四年努力,终于在至元十七年(1280年)编出我国古代乃至世界古代最精确、使用时间最长的一部历法,见此忽必烈喜出望外,遂取古语“敬授人时”之意赐名这部精良的历法为《授时历》。《授时历》规定一回归年为365.2425天,与现代世界通用的《格里历》完全一致,但比《格里历》早颁行300余年。郭守敬一“历”封神。非但此历法,他一生的科技成就有20多项,遥遥领先当时世界水平。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有为才有位,随着郭守敬一次次的成功,其官职也一次次擢升,直至官至太史令、昭文馆大学士、知太史院事。
一次“遇见”终身受用,身后“遇见”则名扬四海。
在1962年、2010年,用两枚纪念郭守敬的邮票成功发售,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LAMOST望远镜用郭守敬的名字命名,而实现了郭守敬与中国邮电部、与中科院国家天文台的“遇见”,这“遇见”再次唤醒并宣誓了国人对他的敬意,以及对他在科技领域众多贡献的审视。
1970年、1978年,因月球背面一座环形山、国际编号2012号小行星用郭守敬名字命名,实现了郭守敬与国际天文学会、国际小行星中心的“遇见”,这“遇见”彰显的是国际社会特别是科技界对他的杰出贡献,世界级天文学家历史地位的肯定。
由此,4月9日也当识之,因“走读太行泉城 讴歌美丽邢台”采风使我“遇见”了郭村,因郭村而理解了郭村人郭守敬的“遇见”。
2024年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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