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来南京,也是个草长莺飞的三月天,那时去的甚急,离别匆匆。可也就是这短暂相遇,激荡起了我心中埋藏已久的涟漪。
高三的时候,曾经和要好的朋友们规划了一条暑假出游的路线。起点是杭州,经过扬州,苏州,上海,最后到达南京。这是一条小桥流水富庶繁华的江南路。我们找出了地图,认认真真的在图上圈起地点,然后连成一条线。也许是高考的巨大压力逼迫着人想一些美好的事来缓解焦躁的情绪。考试结束了,压力也就烟消云散,彼时的约定也在前程未卜中渐渐淡去。这条路,最后自然都没走成。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起,但谁都知道,这是心底里埋着的遗憾。
可于我而言,这个遗憾在闷不做声中发酵,这两年,竟成了一种执念。这个执念的名字就叫南京。
世间万物也好,空虚执念也罢,所有的事物都是慢慢长成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个玩伴突然很郑重的对我说她要送给我一件礼物,让我张开手,闭上眼睛,我照做了。一片黑暗中,我感受到了她轻轻地将一件温热的东西放在我的手上,带着点潮湿。我睁开眼,看见手上躺着一块石头,纹理奇特,很是好看。小伙伴告诉我,它叫做雨花石,是她去南京带回来给我的。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下午好友把捏在手里许久的礼物送给我时眼里的期待和石头本身反射的光芒。从那时起,南京就成了一个幼苗,在我心里悄悄发芽生根。
也许前世今生就与南京有着千丝万缕的缘分。所以无论是拿到小小的雨花石,还是站在南京城灯火璀璨的马路上时,我的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情感在激荡。这种莫名的情愫,有微风吹来的古城墙,有细雨打起涟漪的秦淮河,有南朝的寺庙,有十里的梧桐。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城市情节,但每次想到这个地方,我的心里都有一种巨大的无法与人分享的欢喜。不止一次,我在脑海中构想我在这个城市可能发生的未来。如果有爱人,我就和他走遍这里的每一条路;如果没有,那南京城就是我的爱人。
但说来可笑,这一次来南京是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在人生的各种分叉路前,我的生活陷入了漩涡。一地鸡毛,一团乱麻,剪不断,丢不起。好像一夕之间,我丢失了所有的想法,连最简单的表述都无法在纸上写下。听了一位老师的建议,简单的收拾了行李,便来到了秦淮河边吹晚风。
你道我扶在河边栏杆上,看着泛着胭脂气的水时在想些什么?也许想了很多空虚无意义的事,比如秦淮河边的貌美女子和浪荡文人,比如这个六朝古都的背后有多少的笑声与泪水。但最后,心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两年后不能来到这座城市,那就永远不要来了吧。」
这样偏执的想法让我心惊,却也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无论山野还是都市,一个人能找到与自身相通的地方就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城不在大,有人则灵。无论是磅礴的北京,还是西部边陲小城,都在见证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消亡与新生。一座城市,人是它的灵魂。
所以当你想要了解这座城,你就坐一坐它的公共交通,在这里,你能看见这座城市最真实的样子。在南京的地铁上曾经遇到过两对母子,看起来是很亲密的两家。当时车厢里静静的,大一点的孩子突然叫了一声“弟弟”,大家的眼光都汇聚到这个孩子身上。
接着,就听着这个孩子口齿清楚大大方方的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南京会被日本侵略吗?”弟弟摇了摇头,哥哥继续讲“因为我们太弱了。”童稚天真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坚定。
车厢里的人的眼神里似乎带着点惊喜。我讶异于这么小的孩子能讲出这样的话,也赞叹于孩子长辈的良好教导。不忘记历史,不衍生怨恨。这是我从这位孩子身上,也从遇见的各色从容的南京人身上看见的。这是这座文化底蕴深厚有着千年历史的古城的睿智和气魄。
关于南京,我愿意不惜任何言辞去赞美它,可话到口中,又掉回了心里。大约,情怀可遇不可求,也可知不可说。
陶渊明穷其一生也没有找到他的桃花源,很幸运,我遇到了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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