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

  重回枫杨树老家，父亲指着一排黑咕隆咚的老宅子对我说：“你看，那儿像不像一具棺材。”

  我们爬到宅子对面的坡上，父亲引我到一座乱石堆砌的坟前，他说：“这是你祖母，她生前就说要亲眼看到那家人死完，真巧，她葬在这里。”

    祖母生性愚钝，沉默少言。15岁还在读女子中学时，她亲哥哥把她当赌注赌给了祖父。那年祖父40岁，三房太太都没能给他生出个儿来。

    祖母进门那天，只带了一只木箱子，里面装满了书。祖父先让她转过身去，他的目光游离于在祖母的臀部，说：“是块好料，白天你去种罂粟花，晚上就回来给我生儿。几时能生儿几时当姨太太。”

    她从不参与这座大宅的明争暗斗，除了完成祖父规定的事以外，她只读书，仿佛儿子生出来，她还能回去当学生。

    不久，祖母怀上了。肚子大的出奇，祖母依旧在下人厨房煮好饭后当场就吃了，没有留给三个太太下药的机会。

    临盆那天，三个女人坐一起嗑瓜子。孩子的啼哭声一响，所有人都问产婆是男是女，一听是个女儿，三个女人笑着摆摆手就要走。这时产婆叫嚷着：“肚子里还有一个。”祖母难产，胎儿横在肚子里死活不出来，产婆直接用手把孩子拽了出来，。这一回，是个男孩。三个女人扔下瓜子过去看，确实是个男孩，祖母也快不行了。

    祖父让下人准备寿衣，打算早点葬了完事，祖母穿着寿衣躺在棺材里。仆人忙前忙后，突然发现“遗体”不翼而飞。有人惊呼：“她在厨房！”她拿着棺材前香钵里的米，说：“我饿了。”

    祖母顺利当上了姨太太，三个女人并没有就此罢休，她们变换法子来折磨祖母，她对父亲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要死，要死，我要看到她们死。”

    结果最后她先死了，寡不敌众。那天祖母晕倒，三个太太都咬定说死了。验棺的时候，祖母的表情很是狰狞，不是躺着，而是倚靠在一个角落，手指全是血，棺材壁上全是血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