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土地上凭空架起的“动脉”,我们飞速地汇流到一个从不曾涉足之地--江西。被我们的脚印交替踏过无数次的甬城,以一种宽慰的目光望着我:这土地连着土地,江河连着江河的另一隅,其实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窗外高速后退的被参差绿色填满的田地中,秧苗齐刷刷安插其中。一块块田或形状工整如正方形、长方形,或被随意切成弧形边,或依着路势拖着逶迤曲线,全部蓄满高纯度的绿。目光触摸到如此饱满的色泽时,一种近乎喜悦的情绪迅速包围了我。已失踪三十多年的情境如被魔法师召唤着拉至眼前。大色块的绿肆意地喂养着我贪婪吸吮的触角,使我仿佛触摸到春天的气息。这里是婺城。闻之先生说,立秋已经过了,这应该不是秧苗。可我不信:一年两季水稻,本是老家农村遵循的一个惯性,直到花卉种植侵略性地霸占了所有的农田,记忆与想像的导线早一并被扯断了。如果没估算错的话,待到稻花飘香,谷穗饱满低垂,一年也将落入尾声。
一辆拖拉机在一大片红泥铺就的平地上缓慢爬行,高铁几乎以俯瞰的视角望向它,使得它格外渺小。间或在绿色田地间耸起的树木,稀稀拉拉不成规模。红和绿被远处升腾的灰白相间的云泅开。目之所及,红瓦屋顶、靛蓝屋顶的别墅群,被大片的红和绿簇拥,颇有众星捧月的效果。
车窗外的美恬静如初春,车窗内却沸腾如夏。
我取出书,将左边的人们的聊天声拂到耳后,将前面放影片的音乐声“拨”至静音状态,至于后排几个孩子的打闹声,完全不在我思绪的领域里。
“你能看得进去?”乐之先生在边上问。
“能。”一直以来,我有推开嘈杂、滤去尘沙的能力。
被车轮载着,似温水微煮的躁动意欲将时间搅得如一团浆糊。我将自己摁在些许宁静簇拥的角落,周遭的一切像潮水般退去。忽然,一个女孩悲伤的哭泣,如被锋利的刀具锯开,抬头,望见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正目光坚定地看着小女孩,坚定中更多的是严肃,她稚嫩的胳膊被他的手掌紧紧箍着,他像是在守护着什么,女孩被这股力量牢牢控制着,痛苦让她的眉毛拧成了沟沟壑壑,连着响亮的哭喊:“我要妈妈!”泪珠子一颗一颗争着从眼眶里坠落,有一颗还在眼睑外闪闪发亮。几乎所有人都将关心的询问和关切的目光投向她。
“她是你妹妹吗?”我转向小男孩。
“是的。”
“你妹妹多大?”
“三岁。”
边上一女的说:“其实应该是两周岁,只有她奶奶带着他们,应该是去补票了。”坐我后面的携着俩女儿出行的女的走上前,抱起她,小女孩得到了抚慰似的瞬间停止了哭泣,又有人抽出两张纸巾给她,一会儿,他们的奶奶也回来了。我这才如释重负似的,重新投入到书中。
我们去吉安,要到鹰潭中转。
下午休整之后,去博物馆、图书馆,又去吃晚饭,看见无数“红色”渗透在菜中,我这才意识到,若宁波个别餐馆中的辣菜与之相较的话,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江西的菜是辣到骨子里的?见我发窘,同样被辣倒的乐之先生笑道:“你也有今天,哈哈。”“啥意思呢?”我故意问。“是说你很惨的意思。”
傍晚很快来临。我们去坐绿皮车,去真正的目的地--吉安。所有的元素都沉浸在古旧之中。坐在车窗边,耳畔全是多年前流行而今听来倍觉亲切的老歌,我托着腮,望向即将被黑色统辖的黄昏:夕阳将光辉肆意地洒向大地,暮色一点点沉降,从霞光满天切换到暮色弥漫,碧绿的田野渐次淹没在墨色中,晚霞的金色与乌云的灰涂满山谷的缝隙……
那一刻,恍如时光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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