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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旋转木马)

第十九章(旋转木马)

作者: 适意读书 | 来源:发表于2018-07-11 20:54 被阅读46次

    第十九章

      从施小月的宿舍离开那晚,李思原以为他妈妈真有什么急事,立即开车赶回家中。他妈妈站在门口,等儿子一进家门,她马上质问他与谁在一起。顿时,他才恍然大司,但是事已至此,他索性如实坦白,恳求他妈妈接受施小月,她则大发雷霆,坚绝不予以同意。无奈之下,他选择息室宁人,只好来日再寻机会。

      今天早上,敏敏意外到访,李思原开心不已,或许是一种感情的寄托,或者是一种心灵的愧疚,他对这位小姑娘有说不出的亲切感,就像她是施小月的化身一样。王秘书带她走后,他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徘徊,对施小月的思念已成为疾患,而且病入膏肓。在江边深情的一吻,随时都会从脑海里跳到眼前,他无法再克制住如此剧烈的感情,必需要想出办法使他妈妈改变想法,欣然地接受她。

      在他徘徊之际,王秘书送来了敏敏带来的一封信。他打开信封,一把白色的钥匙滑落到大理石地面上,它是施小月宿舍的钥匙,当年他亲手交到她手上的。现在,它重新回到主人手里,这使他焦虑不安。读完信后,他彻底崩溃了,好似被他人当头重击一棒,瞬间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无法站稳脚跟了。王秘书见此情景,连忙走过去搀扶住他的胳膊,只向信上瞟了一眼,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几秒钟后,他立即让她去航空公司、火车站、客运站等地方查询施小月的登记信息。

      接到命令,王秘书迅速走出办公室,安排属下分别去不同的地点查询。没过多久,李思原从办公桌上拿起汽车钥匙,急步走出公司。在车上,他给敏敏打去电话,那边回答说刚刚还与施小月吃过早餐,顺着这个线索,他用力踩下油门,向她的宿舍一路狂奔。

      把汽车停稳后,他飞快地跑上四楼,只听“当当”的声音传遍整栋楼宇,他不是在敲门,更像是在砸门,但是结果是一样的,房间内完全没有人回应,他不得不转身跑下楼去。

      她会在哪里呢?他再次启动汽车,在初月餐厅的楼下刹住车,他祈求上帝可以找到她。在餐厅里,王倩从楼梯上走下来,嘴角上挂着微笑,走下最后一级楼梯,看到来人行色匆匆,她加快了脚步。李思原走到她面前,没有等她开口,马上说明来由,她先是一惊,然后紧皱眉头,最后保证一有消息,立即转告。

      站在初月餐厅外面的花圃前,李思原想不出她还能去哪里。几分钟过去了,他打开车门,同时手机铃声响起来,他赶紧接通电话。

      “找到小月了吗?”他急促地问。

      李萱在电话里说施小月没有来公司,她的电话也打不通,问他是否找到她了。没等对方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趴在方向盘上一筹莫展。此时,手机铃声再次想起,他快速接通电话,王秘书告查询的结果:登记信息查不到。这么说来,她极有可能还未离开这座城市。李思原心中点燃了一丝希望。

      接下来,他驱车驶向圆月手机专卖店,紧急关头,也许只有敏敏能够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了。在距初月餐厅不远的地方,有一处红灯,他踩下刹车,缓慢地把汽车停下来。读者也许还会记得,这辆汽车是一辆豪华的跑车,它的车身是天蓝色的,车门不是开向侧面,而是朝上打开的,在一群普通的汽车中,它的华丽光泽十分耀眼,走在马路边的施小月只需一眼,便可以认出这是载过她多次的那辆跑车。为了不被车主人发现,她急忙提着旅行箱拐进附近的一条巷子里。巷子深处尽是垃圾,白天走过的行人要是捏住鼻子才敢通过,而且是飞快地掠过,不然会把一群嗡嗡叫的苍蝇随身带走,想要甩开时却没有那么容易了。在两条巷子的交汇处,她躲在一堵墙壁后面。

      红灯变为绿灯,李思原踩下油门,继续向前驶去。施小月侧身倚靠在墙壁上,感伤得落泪。早上告别敏敏,告别宿舍,她拉着旅行箱从半月街一直步行到这里,这条路承载着她太多美好的回忆,真要离去,她依依不舍。路过初月餐厅时,她站在当年坐过的马路沿上,望向二楼的落地窗,窗户里面有一张餐桌,它是李思原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现在,一切都已成为过去,纵然有万分不舍,她也必需离去了。

      擦干眼泪,她握紧旅行箱的拉手,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口鼻,大手上缠有一条毛巾,上面撒有大量的迷药。她没有挣扎几下,就昏过去了。张雷扫视一下四周,巷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一边拉着旅行箱,一边把她拖向巷子的另一边。这时,一辆小汽车倒着开进巷子,汽车破旧不堪,车身红色的油漆有多处脱落;发动机的响声轰隆隆的,简直是齿轮撞击发出的响声;排气筒亦是冒出滚滚浓烟,整辆汽车如同是一堆废弃的零件组合而成的。汽车停下后,张强从里面打开车门,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催促张雷快点把猎物塞进汽车里,接着,他握紧方向盘,在巷子里乱转了几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等施小月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几缕光线从卷帘门的边缘照射进来,借助仅有的一点亮光,她看到四周除了厚厚的石灰墙壁,什么都没有。地面上有几步油污,散发出淡淡的机油味道,很显然,这是一个车库。趁此时无人,她坐起身,这时才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粗糙的麻绳捆绑着。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无法进行任何行动,甚至去卫生间都是天方夜谭。

      了解到处于怎样的境地,她大呼救命,响亮的声音在四堵墙壁间来回碰撞,好像同时有很多人在呼喊救命,使她的耳边都响起了蜂鸣声,但是始终没有人出现,连一只小虫子都绕过她的脸庞,快速爬到一边去了。落于绝望编织的绳网中,她的眼泪从一只眼睛流到另一只眼睛,然后在眼角处汇合,一起滴落到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思原,救救我!”她喊着,声音软弱无力。

      傍晚十分,笨重的卷帘门慢慢升起,张强和张雷一同走进车库。张雷按下墙壁上的开关,狭小的空间里立刻有一盏白炽灯亮起,灯亮极其昏暗。张强走到施小月面前,蹲下来,他手中提有一塑料口袋,里面装有两块面包和一瓶矿泉水。施小月慢慢睁开眼睛,尽管灯光微弱,可还是刺眼,适应光线后,她看清楚了面前两个笑容狰狞的男人是何方神圣。她抿一抿干涸的嘴唇,叫出了张强的名字。张强身后站着的中年男人,左额头上有块刀疤,思考片刻,她也说出了张雷的名字。

      读者可能把张雷忘到脑后了,前文记述过,他曾在地下小旅馆里醉得不醒人世,也曾在马路上抢夺过李萱的单肩包。被警察逮捕后,因故意抢夺他人财物,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两年,但是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因为表现良好,提前走出了监狱的大门。出狱后,他依然不务正业,整天无所事事。有一次他两天没有弄到东西吃,便打算重操旧业,无意中,他蹲在一家破旧的修配厂旁边,等待机会对路人下手,谁知修配厂正是张强开的。张强出门时见他可怜,赏给他一碗饭吃,吃饭期间他讲叙了自己的遭遇,最后站起身来,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气愤异常。

      “他妈的,都怪一个叫施小月的婊子,是她指认我的,才让我锒铛入狱。”他大骂。

      听到施小月的名字,张强不胜欢喜,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他们便是朋友。一顿饭过后,他们一拍即合,为报仇雪恨制订了详细计划。

      那晚,施小月从写字楼里走出来,她感觉有人跟踪她,其实并没有错,那时张雷就躲避在人群中尾随其后,经过多次盯梢、探听,他们对她的很多事情都有了大致的了解,为今天的绑架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没错,是我们,”张强说,“你的记性还真他妈的好使,老子都差不多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你不应该这么做的。”施小月轻声说。

      张强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香烟,打开烟盒,他不慌不忙地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张雷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弯下腰帮他把香烟点燃了。他吸过一口,把烟雾全部吐到施小月的脸上,而后满意的笑了。施小月被浓烈刺鼻的烟雾呛得不轻,她连连咳嗽,眼角溢出了泪水。

      “那我该怎么做?”张强说,“难道每天看着别人越走越高,吃香的喝辣的,我他妈的就得吃剩菜剩饭?”

      “你不是经营一个修配厂吗,”施小月说“只要你认真做生意,怎么会没有好日子呢?”

      “别他妈的提这些,”张强大声地说,“要不是你处处和我做对,我怎么会被警察找上门,不然我的修配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破败,好几天都没有一单生意,这个责任得由你来承担,不是吗?”他愤怒了,面孔扭曲到了一起。

      “你忘记上次的事情了,”施小月提醒说,“不管怎么样,上次我放过你一回,你拿走的十万块钱,我都没有要回。”

      “上次确实得谢谢你,”张强说,“那么多的黑社会大哥把我都吓傻了,不过钱是你欠我的,而且远远不够。”

      说完,他哈哈大笑。施小月躺在地上,听着他的得意的笑声,再也无办法可想。他不听劝助,不念旧恩,一门心思痴心妄想,她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打动他了。让他停手,比攀爬蜀道还要难上百倍,她只能放弃他大发慈悲的幻想,另找生路了。

      “求求你放过我吧,”她最后哀求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会当作并无此事,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互不侵犯。”

      “让我们放过你,别做梦了,”张雷插话说,“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去坐牢,现在栽到我的手里,也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说着,他把脚踩到她的手上,这只脚穿着黑色皮鞋,看上去硬邦邦的。一点点用力踩下去,他的脸也一点点变得扭曲,额头上的疤痕由于血管扩张,愈来愈清晰。施小月咬紧牙关,手指上的剧烈疼痛传递到心脏,最后,她还是发出一声尖锐的呻吟。

      张强用手在张雷的膝盖上轻轻拍一下,示意他不要动粗。张雷收回脚去。他笑着说:

      “对待女士得温柔点,她可是我们的宝贝,要多加保护才是。”

      接着,他把施小月扶坐在地上,拧开矿泉水的盖子,喂她喝水。施小月咕咚咕咚大喝几口,饥渴已经使她无法顾及形象了。然后,他又撕碎面包的包装袋,把面包塞进她的嘴里,她用受伤的手指捧着面包,大口大口地把它吃进肚子里。

      “吃吧,多吃点,”张强说,“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把钱拿回来,我们会放了你的,到时就不用受这份罪了。你有手机店,有网络广告公司,拿出一百万应该不多吧。”说完,他站起身。

      他们绑架的目的无非是勒索钱财,施小月早已料到,但是听到一百万这个数字,她还是出乎预料。含在口中的面包,她再也难以下咽。

      “手机店和公司全都不归我所有了,这一点你没有打探清楚吗,”施小月说,“我是一个究光蛋了,一分钱都没有,你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张雷信以为真地看一眼张强。张强镇定自若,重又蹲下去,咧嘴笑了。

      “没关系,管它是谁的呢,”他说,“我们明天给代正波打电话,他会把钱送来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不会不管你的。”

      施小月把脑袋垂到胸部,想到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害怕了。圆月公司目前的状况,财务部能够支出一百万,但是资金链会因此有断裂的危险。以代正波的个性,他事必会一意孤行地取出资金来救她,而不顾一切后果,那么,她的所有付出都会成为泡影,结局将不堪设想。她绝不能再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天亮之前,她得想出办法逃走。

      “我吃饱了,想要去卫生间。”她说。

      “忍忍吧,这里没有卫生间。”张雷说。

      “求求你们了,”施小月哭着脸说,“我肚子疼,快忍不住了,一定是吃面包吃的。谁都有内急的时候,何况我还是一个女孩子,再说有你们两个大男人大这里守着,我想跑也跑不掉啊。”她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了。

      张强动了恻隐之心,示意张雷给她松绑,他则转过身去。

      “自己找地方解决吧,我们没有时间陪你。”他生硬地说。

      松绑后,施小月站起来。

      “在这里怎么行呢,何况你们两个大男人还在。”她说。

      “少废话。”张强说,他不耐烦了,不再多言。

      向四周瞟上眼,施小月在一个墙角里开始解手。他们的防范意识太强,她的技俩不足以使他们上当,这使她再一次绝望了。

      车库外面传来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卷帘门外走动。张雷慢步走到卷帘门前,把耳朵轻轻贴在上面,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他说可能是风声。张强徘徊几步,依然有所疑虑,让他去外面仔细察看。少许他返回来说没有异常,于是,他们把施小月结结实实捆绑完,关掉电灯,放心地离去了。

      车库的地面十分阴凉,施小月犹如躺在一个巨大的冰块上面,混身瑟瑟发抖。她挣扎一番,游动到一堵墙壁的边缘,依靠头部、脸部和肩部的力量,顶在墙壁上,慢慢地站立起来。稍息片刻,她蹦跳到卷帘门前,用身体撞击到上面,尽管能够发出巨大的响声,但是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相救。又过一段时间,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随之瘫倒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卷帘门打开时,两个绑架犯看到他们的猎物躺在门边,不禁大吃一惊。听到响动,施小月睁开眼睛。这时,张雷立刻把她拖到里面去。张强走上前去。

      “看来你昨晚打算逃跑了,”他说,“其实没有这个必要,拿到钱我会马上放你走的,以后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光大道。”

      “做梦,”施小月咬牙切齿地说,“警察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根本跑不掉。”

      “那是我的事情了。”张强笑着说。

      他从施小月的手提包里拿出手机,给代正波打去电话,那边立刻接通了。

      “喂,小月,你在哪里?”代正波焦急地问。

      “你叫错人了,”张强说,“不过施董事长确实在我这里,你放心,她很安全,吃得饱、睡得香,如果你想见到她,那就准备好一百万现金,一个小时后,我会再打给你的,要是报警,你知道后果。”说完,他立刻挂断了电话。

      “喂!喂!喂!”代正波对着话筒大声呼叫,却始终得不回音,他瘫软在椅子上。

      昨天,李思原在电话里说施小月不辞而别,他沉默了良久。李萱在身边不断地给他安慰,完全没有起到效果,他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死死地盯着地面,像一个傻子似的。晚饭后,他给施小月家里打去电话,她爸爸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他立即感觉到她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被人绑架。躺在床上,直到深夜,他仍然辗转反侧。李萱把他抱在怀里,轻抚他的头发,让他不要胡思乱想,这样,他才慢慢睡去。今天早上手机响起,上面显示的是施小月的名字,代正波既激动又欢喜,万万没想到电话的另一边会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彻底蒙了。

      “正波,怎么回事,是不是有小月的下落了?”李萱问,她被他的表情吓坏了。

      “她被绑架了。”代正波僵硬地说。

      “什么,被绑架了?”李萱吃惊地问,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说要一百万赎金,一个小时后会再打来电话。”代正波说。

      接着,他抓住她的手,哀求说:

      “萱萱,救救小月吧,马上把公司账户上的资金全部取出来,我拿去换她回来。”

      关键时刻,李萱没有自乱阵脚,快速思考一下,她有了主意。

      “正波,先别着急,”她说,“我们可以报警,或者告诉思原,让他想想办法,小月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我们必需冷静下来想想办法。”

      听到报警,代正波喃喃自语:

      “不能报警,不能报警,小月会有危险的。”

      李萱给李思原打去电话,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他的办公室。王秘书站在办公桌前一脸茫然,同样,她也焦急万分,待有命令,她便整装待发。思考了几分钟,李思原从落地窗前转过身来。昨天在手机店,敏敏也没能说出施小月的去向,但是她说有一个奇怪的人来过店铺里,并且提过她的名字,通过她的描述,他隐约感到不安,一夜未曾合眼。

      “不管情况是真是假,保证小月的安全最重要,”他冷静地说,“所以暂时不要报警,我们等到电话再做决定。”

      接着,他走到王秘书面前。王秘书睁大眼睛看着他,等待他发布命令。他说:

      “你先去银行提取一百万现金,实在不行,我拿着钱去把小月换回来。”

      王秘书接到命令,马上去执行。她走出办公室,代正波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里流露出坚定不移的目光,可以说她是为了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无论做什么,他都义不容辞。

      “思原,还是我去吧。”他请求说。

      “不用争辩,”李思原立即打断他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小月也不会有事的。”

      李萱拉着代正波的胳膊在沙发上坐下。没过多久,王秘书拎着一个黑色皮包走进来,把它放到办公桌上。李思原走过去,一只手按在它上面,眼睛注视着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发呆。

      漫长的十分钟终于过去了,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准时响起。代正波和李萱几乎同时从沙发上跳起来,连忙走到办公桌前。李思原拿起了电话。

      “钱准备好了吗?”张强问。

      “钱不是问题,但是你必需向我保证人质的安全,”李思原威胁说,“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张强把电话从耳边拿下来,他与李思原见过几次面,听得出他的声音。他从鼻孔发出一声冷笑。

      “你是谁我不管,马上拿起钱去城南仓库。”他大声说。

      “谁在那里接应我?”李思原问。

      “到地方你自然会知道。”张强不容置辩地说。

      接着,他正要按下挂断键,电话里又传出声音:

      “我得确认人质是不是在你那里,不然我不会把钱给你的。”

      张强把电话放到施小月嘴边,李思原立刻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

      “别管我,我没事。”

      张强关掉手机。李思原提着黑色皮包走出办公室,他让大家等他的消息。

      施小月说话时,她的脑袋一直被张雷按到地上,地面上有细小的砂粒,她的脸多处被划伤,露出一道道红色的划痕。他把手拿开,她又干咳不止,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关心你的人还真不少,”张强笑着说,“我都把李公子给忘了,早知道他会出面,我再多要一些好了。”

      “贪得无厌。”施小月瞪着眼睛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强说,“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以后也不会改变的。”

      说完,他抬腕看看手表,让张雷去外面盯着。

      “放手吧,”施小月再次劝说,“再走下去你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计划再周密,总有疏漏的地方,警察一会抓到你的。”她最后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现在放我走,我可以既往不咎,给你一条生路。”

      听完她的话,张强毫无反应,只是再看一眼腕上的手表。

      “事已至此,还谈什么退路,”他说,“等拿到这笔钱,我就远走高飞,再他妈的也不用过这种糟糕的生活了。”

      说完,他向门外走去。此刻,施小月不再害怕,更不会担心自己的安危,在心里,她有的仅仅是自责和愧疚,因为她给大家带来了天大的麻烦,在精神上的痛苦,已经远胜过于她肉体上的痛苦。她万分难过,眼泪再次不能自己地从眼角里流出来。

      然而,事情正在发生转机。有一个人抬起卷帘门,升到一米高左右,他钻进车库里,马上给人质解开捆绑手脚的绳子。施小月认不出他是谁,只把他当作一个好心人,连连道谢。绳子解开后,他们从车库另一面溜走,穿过几条巷子,他们很快跑到马路上来。陌生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全部塞到施小月的手上,并让她打车快走。施小月手里捏着零钱,再次道谢,他却说应该道谢的人是他才对。带着一丝疑虑,她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去。从车窗望去,此地与她被绑架的地方相距不远,前面就是初月餐厅,她让司机在路边停下。

      穿过马路,她跑进餐厅,王倩不在一楼,她快速向二楼跑去,在楼梯的拐弯处,她们两个人撞个满怀。施小月的脸庞尽是鲜血,衣服脏乱不堪,王倩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她马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说李思原正在找她。

      “先别问那么多了,”她急忙说,“立刻给李思原打电话,就说我已经安全了。”

      王倩没有多问,即刻给他打去电话,可是打第一遍时无人接听,她紧接着又打去第二遍。这一次,电话接通了。按照施小月的说法,她在电话里简明扼要地给他重复了一遍。

      电话第一次响起,李思原已来到城南仓库,这块土地归政府所有,因开发商与主管人员存在利益关系,被发现后就停止动工了,现在闲置一年有余。张雷站在一堆废弃的砖头旁边,看到对方出现了,他示意他往里面走,在一个敞开的车库里,他们都停下脚步。

      “人呢?”李思原问。

      “在最里面一间车库里,”张雷说,“把钱给我,你自己去找。”

      第二次铃声响起来时,他们已经完成交易了。张雷拿着钱正往外走,李思原挂断电话向前冲去,把钱从他的手中抢过来,便转身朝仓库外面跑。见此情景,张强开着车从一间仓库里飞奔出来,横冲直撞地追赶他。紧急之下,他跳上一堆废砖上,在一片建筑垃圾中快速奔跑。这样疯跑了一阵,他在一群车辆中飞跃到马路对面,把两个追赶之人远远地甩在了马路的另一面。安全之后,他立即打给施小月打去电话报平安,并向王倩家里赶去。

      在王倩家里,施小月坐立难安,一会在地板上来回踱步,一会站在窗前伫立远望。王倩劝慰她多次,她才安静下来在床上躺下,可是心里依然是惴惴不安,直到李思原来电话告知他已安全无事,她才完全安下心来。

      “小月,现在你可以放心了,赎金他也带回来了,一切都顺利。”王倩说。

      “没事就好,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施小月说,她一脸忧郁的神情。

      “都过去了,别去想它了,”王倩说,“你就在我这里安心把伤养好,其余的事情什么都不要去想。”

      “嗯。”施小月点点头。

      目前这个情况,除了住在这里,她也想不出能去哪里了,如果没有被绑架,她也许早已到达另一个城市了。至于下一步该如何走,她还没有想好,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愿意被大家看到,她无颜面对。这时,她突然记起救命恩人是谁了,他向她讨要过财物。

      提起这个人,读者脑海中的印象恐怕不太深刻。曾经,他是一个乞丐,在游乐场的高墙外,他整日跪在地上向路上讨钱,因为女儿瘫痪在床,他的妻子跟别人跑掉了。那日,施小月把身上的钱财都施舍给他,他拿到钱财,重新在路边摆起了一个水果摊,生活基本有了保障。水果摊的位置距离初月餐厅千余米的样子,或者说,它的位置与施小月被绑架的地方不过几十米远。她从摊位前走过时,他觉得眼熟,为了报恩,他把摊子丢给相邻的小贩暂管,跟上去多看几眼,当他确认是救命恩人时,便追将上去,她却拐进一个巷子里去不见了。稍停片刻,他决定继续追赶,追到巷子入口时,里面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他转眼一看,恩人被两个男人拖进一辆红色汽车里,他马上躲到墙壁后面,待汽车开走,他寻着踪迹追去。

      追着、追着,红色汽车排出的尾气都无影无踪了,这时,他犹豫一下,打定主意要救出恩人,于时,他穿过几条巷子,来到城南一个废弃的仓库。

      “这个地方又脏又乱,平时是不会有人来的,”他自言自语,“他们很可能把她藏到了这里去,而且就藏在某一个房子里。”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走进仓库,沿着一堵墙壁慢慢地向前走,在一堆废弃的砖头前,他发现了刚才那辆红色的汽车。接着,他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躲避起来,在暗处观察汽车前面的一个车库。隐约之中,里面会传出大声呼救声音。他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地朝车库走过去,走到一半时,猛一抬头,有两个人从侧面走过来,他慌慌张张地连忙躲到一边去。等他走进车库,他又换个位置监视,过了不久,天色渐渐暗下来,车库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了,他担心恩人会有什么不测,悄悄走到里面车库旁边,最大限度的靠近卷帘门,然后去探听里面的声音。就在此时,里面却有脚步声向他走来,他吓出一身冷汗,快速返回到暗处去。又过一会,他们走出仓库,钻进不远处的红色汽车里,一整夜都没有出来。他在外面也守候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们回到车库,然后分别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在汽车最前面的一堆残砖前停下,一个把汽车开到前面一个车库。趁此机会,他撬开卷帘门,溜进车库里去解救恩人,直到看到恩人坐车走远了,他才放下心来。

      王倩给施小月端来一杯白开水,让她平复一下心情。施小月刚接到手里,门外就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她一边说是李公子到了,一边转身去开门。她连忙叫住她,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那个什么,”王倩说,“我忘记告诉你了,我以为——”

      “麻烦你告诉他我已经离开你家了。”施小月抬起头来说,马上又垂下去。

      “嗯——好吧。”王倩答应说。

      她转身去把门打开了。李思原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施小月在哪里,王倩沉默片刻说她刚刚离开了,同时用手指向房间里卧室。他点点头,慢步走到卧室前,轻轻把门推开了。施小月一看见他出现在眼前,默默地注视了一会,眼泪随即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他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冲过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他们都泪如雨下了。王倩握住门把手,慢慢把门关上。

      “小月,”李思原哭着说,“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我不能失去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你不在的这两天,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吃不下,睡不着,满脑子装得都是你,我向上帝祈祷,只要你能平安无事,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愿意,甚至用我的生命去换取你的自由,我一点都不会吝惜的。”

      听他如此说,施小月悲痛万分,同样哭着说:

      “对不起!对不起!”

      李思原低下头,用手指在她脸上的伤痕处轻轻抚摸,心疼地说:

      “小月,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害你受伤了,让坏人抓去折磨,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施小月摇摇头,她已经成一个泪人了。

      “不,小月,是我的错,”李思原接着说,“是我太胆小,太懦弱,只知一味的妥协,而不去尽力争取,现在我不会那么做了,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说着,他猛地站起来,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坚定地说:

      “小月,你在这里等着,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他飞快地向门外跑去。王倩看一眼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然后走进卧室,坐在床上,将施小月搂在怀里。

      从王倩家出来,李思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一进门,他就“扑通”一声跪到他妈妈面前。他妈妈坐在沙发上翻阅一本时装杂志,上面一则笑话吸引住她的目光,不禁独自发笑,被儿子突然的奇怪行为打扰,她大吃一惊,差一点喊出声来。

      “思原,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你别吓唬妈妈。”她急忙说。

      “妈妈,请您成全我们,”李思原哭着说,“我爱施小月,我不能没有她。”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妈妈说,“赶紧给我起来,发什么疯。”

      “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一直跪在这里,直到您答应为止。”李思原威胁说,他做好了准备。

      “她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她这么做,”他妈妈生气地说,“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放弃那么多的大家闺秀、富家千金不理,偏去迷恋一个没出身、没文化的臭丫头,你看她哪一点能配得上你。”

      她懊恼极了,把身子侧到一面去。李思原又说:

      “妈妈,您这么做是因为您不了解她,我不怪您。她是单亲家庭,又没有读过大学,您说得没错,但是这些真的重要吗?自从她妈妈去世,她一个人出来打拼,端过盘子,卖过帽子,靠积攒来的钱开了一家手机店,最后办起了公司,并且业绩相当喜人,您能说她不上进,不勇敢,不聪明吗?为了成全朋友的婚姻,她愿意牺牲自己的公司,您能说她无情无义、贪慕虚荣吗?想必您也从李萱她妈妈那里听到过这件事情,难道您就一点都不感动吗?”

      他说得这些话,他妈妈为之动容了,但是坚绝不改初心。

      “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这一点我可以承认,”她说,“但是想进李家的门,是绝对不行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为什么?”李思原声嘶力竭地问。

      他妈妈冷笑一声,言简意赅地说:

      “她出身寒微,与我们李家不配。”

      李思原低下头,再说什么都是没用了,他只能身体力行去证明他的决心。

      “妈妈,您认为脸上的面子和别人的目光都比您儿子的幸福重要吗?”他低声说,“我请您好好考虑考虑,儿子在这里等您的答复。”

      “哼,”他妈妈站起身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逼迫我不成?”

      “儿子不敢,只是请求而已。”李思原平静地说,他岿然不动,像一尊石像。

      “那你就跪着吧,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他妈妈说完,转身踏上通向卧室的扶梯。

      在卧室里,她双手抱肩走来走去。儿子一向乖巧,现在为了一个女人与她做对,这使她大为生气,不断地咒骂施小月是一个妖女,给她儿子灌了迷魂汤。最后,她又自我安慰,是儿子一时冲动,过一段时间就会忘记她的。

      “想跪就跪吧,”她自言自语,“等性子使完了,你就会上床乖乖睡觉了,所谓对她的爱也不过如此,都是小孩子把戏。”

      然而,第二天清晨,她打着哈欠走下扶梯,彻底傻眼了。发怔片刻,她赶快跑到儿子身边,将他抱在怀里,大声呼喊他的名字。昨夜,李思原跪在地上整整一晚,并且未曾合眼,甚至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只是盯着沙发上的一本时装杂志的封面死死地看。从收到施小月的信函那一刻,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仅仅是喝过几杯水,算起来的话,直到现在,他饿了两天两夜,而且一小时的觉都没有睡过。看到妈妈走过来,他昏倒了,在她的呼喊下,他才缓慢地睁开眼睛。

      “妈妈,求求您了!”他气若游丝地说。

      “好,我答应你,”他妈妈焦急地说,“只要你没有事情,我什么都答应你。”

      李思原太高兴了,可也太疲惫了,他微微一笑,睡着了。他妈妈把他送回房间,安置在床上,让他休息。她在床边坐了一会,然后离开了。

      李思原醒来时,是傍晚时分,他跳下床,走下扶梯来到他妈妈面前,问她说过的话是否当真。他妈妈放下手中的快子,长叹一口气。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说完,她嘴角上扬。

      李思原抱住她,松开时在她的左右脸颊上各亲一口。小月听到这个消息一定非常高兴,他要立即去告诉她,但是为了让妈妈放心,他还是坐下来吃了几口饭菜。

      到达王倩家里,门一打开,他就给主人一个拥抱,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成功了,成功了。”王倩不知所措,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一动不敢动,不知道他的喜悦从何而来。她刚要问个清楚,他已经松开她走进卧室。施小月坐在床上读书,被他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同样看不出他为何满面笑容,开心得像一个小孩子捡到了一角钱。

      “小月,”李思原拉住她的手说,“嫁给我吧,我妈妈同意接受你了。”

      施小月愣在那里,她既感到震惊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思原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她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像是月亮在夜晚闪着皎洁的光茫。

      “小月,嫁给我吧。”他重复一扁。

      情急之下,王倩擦掉感动的泪水,跑到客厅的窗台前,把插在花瓶里的一束百合花拔出来拿去给李思原做为求爱的信物。百合花是她老公前几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当他把花儿举在她面前时,她还激动得落了几滴眼泪,从那一刻,她发现他并不是那么难看。

      可以想象得出,他们相拥在一起,那种开心、喜悦的心情是无以言表的。从今以后,没有人能阻止他们同舟共济了,只可惜风云变幻,电闪雷鸣下,一场暴风雨向这艘小般迅猛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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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第十九章(旋转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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