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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学习第122篇《唐风  无衣》(全)

《诗经》学习第122篇《唐风  无衣》(全)

作者: 流水王丽霞 | 来源:发表于2022-08-11 08:09 被阅读0次

    弘毅乐学书院之学妹读经

    《诗经》学习第122篇《唐风  无衣》

    【原文阅读】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yù兮。

    【译文参考】

    难道说我没衣服穿?我的衣服有七件。

    但都不如你亲手做的,既舒适又美观。

    难道说我没衣服穿?我的衣服有六件。

    但都不如你亲手做的,既舒适又温暖。

    【字词注释】

    (1)七:虚数,言衣之多;一说七章之衣,诸侯的服饰。

    (2)子:第二人称的尊称、敬称,此指制衣的人。

    (3)安:舒适。吉:美,善。

    (4)六:一说音路,六节衣。

    (5)燠(yù ):暖热。

    【诗歌赏析】

            此诗与《秦风·无衣》题目及首句皆相同,然思想内容与艺术风格却完全两样。

              《毛诗序》云:“《无衣》,美晋武公也。武公始并晋国,其大夫为之请命乎天子之使,而作是诗也。”朱熹《诗集传》云:“曲沃桓叔之孙武公伐晋,灭之,尽以其宝器赂周釐王。王以武公为晋君,列于诸侯。此诗盖述其请命之意”。这样的说法今人多表示怀疑,如程俊英《诗经译注》就认为“恐皆附会”。

      从诗意来看,此篇似为览衣感旧或伤逝之作。诗人可能是一个民间歌手,他本来有一位心灵手巧的妻子,家庭生活十分美满温馨。不幸妻子早亡,一日他拿起衣裳欲穿,不禁睹物思人,悲从中来。

            诗句朴实无华,皆从肺腑中流出:“难道说我没有衣裳穿?我的衣裳有七件,可是拣了一件又一件,没有一件抵得上你亲手缝制的衣裳,那样舒坦,那样美观。”“难道说我没有衣裳穿?我的衣裳有六件。可是挑了一件又一件,没有一件抵得上你亲手缝制的衣裳,那样合身,那样温暖。”语言自然流畅,酷肖人物声口。感情真挚,读之令人凄然伤怀。

              全诗分为两章,意思非常明晓,字句大体相同,唯两起变动一个字:“七”易为“六”;两结也变动一字:“吉”易为“燠”。这主要为的是适应押韵的需要。相同的句式重复一遍,有回环往复、一唱三叹、回肠荡气之妙,读者在吟诵中自然能体会其中的情韵。

      对于诗中的句读,旧说两段的起句都作六字句,然今人徐培均认为应标点为:“岂曰无衣?七兮。”前四字为一句,用以自问,后二字为一句,用以自答,诗人正是在这种自问自答中,抒写了一腔哀思。

            另外,在一些字、词的解释上也颇多歧见。如“七”字、“子”字、“六”字,朱熹《诗集传》以为“侯伯七命,其车旗衣服,皆以七为节。子,天子也”。又云:“天子之卿六命,变‘七’言‘六’者,谦也,不敢以当侯伯之命,得受六命之服,比于天子之卿亦幸矣。”朱熹的解释,完全服从于他对于这首诗主题的理解。这首诗既然是述晋武公向周釐王请求封爵之意,那末他就必然把“七”解释为“诸侯七命”,把“六”解释为“天子之卿六命”,而把“子”解释为“天子”。前二者与晋武公的诸侯身份相当,后者则与周釐王的天子地位相称。其说固然言之成理,不失为一家之见。

      如果对此诗主题的理解是诗人对亡妻的怀念,“七”和“六”俱为数词,也可以看作虚数,极言衣裳之多。而“子”则为第二人称的“你”,也即缝制衣裳的妻子。这样的理解,更符合诗的本意。

    【《无衣》学习的反思探讨】

            旁支夺嫡

            对本诗的解读,有学者认为这是晋国的侯伯在问周天子要“七命之服”,也就是要地位、要权力。

            无衣这个“衣”指的是章服、礼服,或者叫法服。贵族穿衣服讲究等级,主要体现在纹饰上。地位越高,服装等级就越高。这个“无衣七”叫七命之服,是诸侯的命服,一共有七种花纹。所以,“岂曰无衣七兮”,可以译为:难道说我就不能够找到七命的衣服吗?我可以获得,但“不如子之衣”,“子”指周王。

            春秋时期周王的地位虽然下降了,但他还是合法的,他赐的衣服是名门正出,所以“安且吉兮”。自己可以获得的衣服,不如你周王赐我的七命之服穿上“安”——安乐、舒适,“吉”——美、善。

            第二章大意和第一章差不多。注释上有难度的是“六命”之服。毛传解释说天子的公卿是“六命”。清代陈奂《诗毛氏传疏》说周天子的公卿在朝廷穿六命之服,可是当他被封建出去做侯伯,就给他加一等变成七命之服了。还有一种说法,说“六命”有退一步讲的意思,就是给我个六命之服也好,这个解释也可以说得通。

              哪里是我没有七衣呢?但是不如你给我的,穿上安乐、吉祥。我哪里找不到六衣呢?也不如你给我的好、温暖。这是在跟天子要命服,要七衣、六衣——侯伯的命服,命服当然不是随便穿的,要命服实际上等于要地位、要权力,这就麻烦了。所以,这首诗的字面意思说起来很简单,可是它所涉及的背景可就不简单了。

            这个背景首先要追溯到晋国封建立国。晋这个国家最初是周武王的儿子受封。当时还有一个传说叫桐叶封晋,说周成王,也就是周武王的儿子有个弟弟叔虞。叔虞有一天玩,拿着个桐叶削,削成了像玉圭的形状。而那时玉圭是诸侯的一个执照,拜周天子的时候要拿着。那时候成王还小,就对弟弟说要封他,把像圭的桐叶赏给了弟弟,这本来是两个小孩过家家。后来有个大臣就说天子无戏言,于是就请周王真的封了叔虞。桐叶封弟的故事流传甚广,这就是晋的来历。

            可见,晋国早就被封建为诸侯国了。那么,怎么还要七命之服、六命之服呢?这不太合理,这就涉及一层曲折——旁门夺嫡。

            晋侯叔虞的这一支,一直往下传,传到西周晚期的时候,出了一件事情,《史记》和《左传》都有记载。那就是周宣王时,是西周后半段了,晋国有一个穆侯有两个儿子,一个叫仇,一个叫成师,穆侯要立仇为太子。但是,成师的名字源于一回胜仗,这个名字起出来以后,有些盲乐师,也就是古代有学问的乐官,就说太子叫仇,仇就是对等的意思,而穆侯的另一个儿子叫成师,成是成就,师可以解释成军队,也可以解释为大众,那样的话成师就是能得大众,这名字起得不好。晋穆侯也没有在意这个话。

            后来晋穆侯死了,他弟弟篡权,后来太子仇就把他叔叔赶跑了,成为晋文侯。晋文侯曾辅佐周平王,所以地位很高。晋文侯死后他的儿子昭侯即位。昭侯上台后第一年,就把他的叔叔成师封建到了曲沃,就是今天的山西省闻喜县。成师被称为曲沃桓叔,他很有本事,曲沃慢慢发展,后来就变成了尾大不掉的局面。

            当时晋国的都城在翼。公元前739年,就有大臣开始杀昭侯,迎立曲沃桓叔,可是晋国人不同意,认为他们旁门夺嫡没有资格当政,于是发起反击,把桓叔打跑了。这个事件就开始了,晋国立了孝侯,曲沃桓叔把孝侯杀了,之后晋国继立鄂侯,曲沃这一支又把鄂侯杀掉,之后晋国又立哀侯,曲沃一支又杀哀侯。

            再立小子侯,小子侯也被曲沃武公,也就是曲沃桓叔的后一辈所杀。在这个过程中,周桓王联合郑国、邢国干涉,伐曲沃武公。曲沃武公没办法,又立了哀侯的弟弟缗为晋侯,这就是晋侯缗,结果到了晋侯缗上台二十八年以后,曲沃武公终于又把缗灭了。那时的周王是周釐王。《史记》中说,公元前679年,距晋国第一次旁门杀正支,已经有六十周年,武公彻底把晋侯灭了,晋国都城的老百姓没有反抗。

            然后,曲沃武公拿着一些晋国的美玉、贵金属、皮革等,各种宝贝应有尽有,贿赂周釐王。当时的周王室已经不像西周时期,东迁以后物质财富短缺,而且也不能够给天下人做主。所以不能像他的上一辈那样坚持正义,而是做了顺水人情,搞权钱交易,让旁门夺嫡这一支当上了君主。于是曲沃武公就顺理成章地、合理合法地变成了晋侯,把晋国的土地都囊括为自己的辖地。

              所以,这首诗产生的情境可能是,晋国的使者见到周天子,周天子问晋国的情况,晋武公就让自己的使者抬着金银珠宝来到周天子的使者面前,虽然是对使者说实际上是在向周王请命,说“我哪里是没有七命之服,六命之服,我自己可以做,我不是没有这个手艺呀”,或者,“我可以到齐桓公那去找哇,让他向你去要,你敢不给吗?”。当时齐桓公已经称霸。总而言之,六命之服、七命之服实际上包含一种要挟,就是你要知道,今天真正当家的不是你,我也可以越过你。但终究你是正头香主,你给我盖个章,那我的当政就合理合法了。

            当然,这种可能是诗人们对上述史事的模拟。但无论哪种可能,写的都是奸雄嘴脸。感慨世道变了,对于弱小的周王就这么欺负,先把周王朝的基本秩序打乱,再拿着钱财想要挟周王,问他要不要,所以周王实在可怜,成了穷酸,缺东西缺钱,就拿原则换财宝。

    【《诗经》学习的背景知识】

    为什么晋国盛产法家思想?

            在古代,与儒家思想对比的是法家思想,法家思想不相信人情。韩非子就说,为了夺权,儿子杀父亲,父亲杀儿子,兄弟不相亲,夫妻之间也存在各自的心术。如果我们稍加观察,就会发现法家来自韩、赵、魏三晋地区,这里有商鞅、吴起等法家人物。那么,为什么三晋盛产这种思想?它的文化渊源可以追溯到《诗经》时代。《唐风·无衣》就与此有关。

            读诗有好多方法,有些学者说,不管什么历史本事,自己读着好就行!有些人说读者有权利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读诗。可是遇到这首诗,如果你不了解历史本事,不把诗跟那段历史联系起来,这个诗就是一朵死花、干枯的花。把二者联系以后,就像灯泡通了电,马上亮成一片,这就有意思了。

            这首诗把晋国人当时曲沃夺嫡的那种嘴脸,勾勒得太清楚了,同时也看到,周天子受诸侯要挟,做事已经不能像个天子了。读这首诗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周王朝后期“君不君,臣不臣”的状态。

            周天子应该维持天下秩序,一支旁门夺了嫡,上一辈还能派去军队,派一些人去征伐。这种征伐才是王者的做法。征服二字,“征”的双立人是行动,正是纠正,春秋时期列国之间打仗是纠正对方的错误,所以敲着锣、打着鼓,约好时间地点将其打败;服,指到了你的国家我不欺负你的人民,不掠夺你的财富。这是王者之师。

              但现在的周王,旁门夺嫡了不但不管,反而去接受人家贿赂。这件事情发生管不住权力欲,就是亲情也不管用。法家不相信亲情,像这种思想跟三晋文化不是有直接关系吗?六十周年,亲人之间互相争夺、残杀,对世道人心的震动,对人们对生活的看法的影响,要好好估量。

            曲沃武公上台以后,就开始防范自己的亲人,他死后晋献公,也就是晋文公重耳的爸爸即位。在武公和献公之间,这些公子就开始被怀疑,献公上台以后,曾经采取计策,“尽杀群公子”,把曲沃那一支的很多人除掉了。而且从晋献公开始,形成了一个习惯,诸侯有多个儿子,如果选定了一个人上台做君主,其他公子就不能再在国内待,都要到国外去。为什么呢?怕他们有样学样,学老祖宗旁门夺嫡。

            前面学过的《杕杜》一诗也用春秋笔法来讽刺了当时的晋国曲沃,从桓叔、庄伯到献公以来,不相信亲人。他举例子,马路上那么多人孤孤单单地走,都不去跟人搭伴儿,为什么?他们不是亲人。那么反过来,你这么干,把自己的亲人都排斥在外,是舍本逐末,是忘本。

            所以,后来晋国就变成了“六卿专政”,他们把自己的亲兄弟杀掉,或者放到外面去,但总得有人帮忙执政,于是就任用一些关系远的或没有血缘关系的大臣,形成了异姓大臣执政的状况,最后韩、赵、魏三家分晋。这种历史的掌故、传统、传说对后人的影响就是不相信亲情。所以法家出在三晋,起码这是一个重要原因。

    参考资料:

    《讲给大家的〈诗经〉》,李山,东方出版社,2019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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