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开了，你怎么不进？”一个女人问我。
“哦，傻了……”我有些苦笑。按了电梯下行，脑子却又不知道小差开到哪儿去了。电梯开了又关，我依旧站在原地发呆。
一起和女人进了电梯，女人问:“你多大？就这样迷糊？”
我说:“五十。”
“嗨，你还年轻！我就老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脑子可就更不好使了呐！”女人说话声音洪亮语速极快。
“你多大？”她不是很显老。
“六十七啦！”
嗯，十七年的差距是不少——往后看，十七年前的我三十刚出头，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华，十七年前的女儿也还是经常哭鼻子的幼儿园中班的小丫头。可是，往前看，怎么感觉那么短？
“你照顾什么人？”出了电梯女人继续问我。
“母亲。”我回。
“什么病？”继续。
“车祸……”
“车祸好啊！”女人的回答有些吓到我。
“好？？”我内心有一些不悦。
“车祸有希望好啊！”看来她并没有觉得她的话有什么不妥。
“那你照顾……”我反问。
“老头儿，癌……”她用手拍拍前胸:“肺癌，没有希望，不管照顾多久都没有希望，不管什么癌症，都一样，没希望。”她的话有些颠三倒四，却依旧是风风火火的感觉。
看着她从车棚里骑着电动车远走，我开始琢磨。
车祸好么——当然不好！不仅不好，简直糟糕透顶！！
八十多岁的母亲原本平静祥和的幸福瞬间被击得粉碎！接下来的日子母亲那瘦弱的身体需要经受什么样的磨难和考验？
头脑清醒胆大沉稳的父亲只是像往常一样驶过那条马路，上帝只需要再给他一秒钟，他的车子就远离了主路，就远离了危险，远离了苦难！
可是，可是上帝怎么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了这一切？！
想不通，那雨怎么就那么瞬间下的天昏地暗？想不通，那人怎么就在那一刻突然刹车失灵？想不通，怎么就那么千算万算算好了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路过恰好是你的经过？！
偶然？必然？还是命运？
——这该死的偶然！这该死的必然！这该死的命运！
一秒之差而已，仅仅一秒钟之差呵，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已偏离轨道！一切的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然女人说，好啊，车祸！至少还有希望！
是也？非也？
面对肺癌，她是不是已经绝望？她平淡的表情下是不是一颗绝望的心？她已经清楚地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她注定要失去她朝夕相处的爱人，注定要独自面对剩余的人生岁月。
而我或许还有希望再次触摸母亲的肤发，感受母亲的体温，体会母亲目光里的无限柔软？从这个角度来想，我也许比她更幸运？
不知道。唯祈愿母亲早日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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