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王学艺
金九银十,伊洛山水被秋涂抹得绚丽多姿,放眼沃野一派五谷丰登。许是高粱高的缘故,很多文艺作品多拿它凸显秋。说起高粱可有点意思,乡间收高粱俗称杀蜀黍。也许从小听惯了这样的叫法,每年杀蜀黍时都身在曹营心在汉,深陷秋的浓郁无法自拔。
收获你可知对农耕社会意味着什么?“吃了没?”这是故往乡下人见面的口头语,即使物质生活丰裕的今天,村头巷尾依然回荡着这样的打招呼。民以食为天,吃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群体世代不懈的追求。收获是他们一年中眼睛最明亮有神的时候。那丰收原野的人欢马叫;那阡陌纵横的车轮滚滚;那庭院堆起高挂的春华秋实,仓满囤流是百姓梦寐以求的祈愿,在老黄历的每个节气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眼瞅着漫卷的青纱帐由绿染黄,庄户人翻出每年只用那么两三天,锈得榔头般的钩铲,叮咣咣从木柄端敲掉铲头,掂小板凳坐庭院水井旁,磨刀石开始发出醉人声响。
钩铲不同铁锨、铁叉、抓钩这些农具,它是针对高杆作物的专属。胳膊长坚挺的木把,巴掌宽的铲刃,两部件钩型紧密衔接,流传千年至今依然铁骨铮铮。
秋高气爽,朝霞满天的清晨,人们将磨得锃亮的钩铲咣当撂进架子车,迎着喷薄的第一缕阳光投身秋色。红透的高粱哗啦啦摇曳,男人地头上衣一甩,捧手嘴边吐口唾沫,两掌并拢呼啦啦一搓。那豪情满怀,那坚定神情,那浑身肌腱,被通红曙光笼罩,被大地纷繁的橙黄绿紫渲染,仿若顶天立地的一尊雕塑,线条遒劲,奔放豪迈。
他躬着黝黑发亮的脊背,舞着肌肉健硕的臂膀,马步稳扎,壮手紧抓,铲光闪耀。晨露打湿了露大脚趾的粗布鞋,蜀黍棵似多米诺骨牌漫卷服贴,先前遮天蔽日的高粱地刹那一片敞亮。
杀蜀黍需连根拔起,耍钩铲用力砍进土层,除根既给后续犁地减少障碍,也延展了高粱秆长度。秆可织出透风薄片晒棉花、建房做顶、当柴烧火自不必多说,杀这关有着很大的价值与作用。
日上三杆,女人一只胳膊肘挎着竹篮,一只手里提溜着瓦罐,头顶自织的方格毛巾,迈着轻盈细碎的脚步,穿过丰收在望硕果累累的庄稼棵,直奔男人劳作的蜀黍地。
“吃饭啦!”
女人到地头把手中东西放置妥当,扯开嗓子冲远处杀蜀黍的男人呼唤,清凌凌的嗓音穿透晨光在大地回荡。男人直起劳作一早上的身子,仰望湛蓝的天,悠然的云,一口吐故纳新的深呼吸,一副浑身舒坦的样子。
这时的家常饭最诱人,一声吆喝让他猛觉饥肠响如鼓。撂下手中的钩铲,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女人。揭开竹篮上的覆布,端出粗瓷大碗里热腾腾的粉条豆腐。左手身上一蹭抓起馒头,右手筷子早插菜碗中,馍在嘴里把脸颊顶起大包,急不可耐嚼几下,饿狼般伸脖子往肚里下咽。女人赶紧从竹篮拿出空碗,捧瓦罐倾倒,金灿灿的小米汤瞬间在秋晨清香弥漫。
杀蜀黍不但是男人的活,女人更有自己的独门绝技。安顿好男人吃着,她手持尺长寸宽刀片登场。女性柔弱力气小,不能持久干男人耍钩铲的活。秋把男女安排得很周到,分工给女人专属事务,杀倒的蜀黍秆上需穗棵分离,便于随后集中脱粒,同时还有件事要女人定夺,男人对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穗以下有段细滑的长杆,这部分是做馍筐、篦子、锅排的理想材料。过日子点点滴滴都要虑及,家长里短似女人脸面,常言道打算不到不能住庙,女人不懂持家不能说家完蛋,反映到过日子层面会一团混乱。错过这一季一年都换不了新东西,她们会视厨用情况裁定,是否切出新秆保留,杀出家的生机与活力。
吃饱饭的男人满血复活,他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旋风般投身新一番杀蜀黍。男人钩铲飞舞,女人刀片咝啦,杀蜀黍若丰秋里悠扬的旋律,火热劳动场面伴随秋色铺陈缤纷呈现。
高粱映红了丰盈大地,映红了五谷硕果,映红了人们喜悦的脸。
苍茫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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