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

毒辣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在门口的那棵无精打采的枇杷树上，照在那口纹丝不动的池塘水面，照在晒谷场上的金黄色的玉米粒上。

农田里的人影还在攒动，稻田里的稻杆随着锋利的镰刀“咕”地一声划过，应声与主体一刀两断顷刻分离。稻谷一把一把地堆在稻田，等待着主人的再次亲睐。

豆大晶莹的汗珠从儿子的额头滴落，稳稳地落在脚下的稻穗上。不一会，汗水一颗接着一颗，逐渐来不及滑落，形成一条细小的河流。背部的衣服开始变色贴身，紧接着，全身的衣服开始粘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也软搭搭地垂在前额。

眼前，父亲瘦小的身躯站在打谷机上，双手紧握着一大把稻谷杆，在滚筒上来回地转着。看着一颗颗饱满的稻谷乖乖地滚落在谷桶里，父亲舒展了晒得黝黑的脸。

“爸，明年就别种那么多地了吧”，儿子又试探着问道。“咱又不缺这个钱，每年种稻谷收成多少我……”话没说完，父亲斜瞪了儿子一眼，更加用力地踩着打禾机。机子嗡嗡嗡地闷声作响，像是厉声告诉儿子：免谈！

儿子不再作声，打小起，就害怕父亲，尤其害怕他的沉默，这比扇耳光还要令人难受。

父亲是个急脾气，记得那一年回来过年，儿子饭桌上说起收一朋友贪赃枉法一事，父亲当时硬是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拿起酒杯就往桌上一拍，杯子硬是碎成两半。自此，儿子不是在他乡工作，还是在本求职，都谨小慎微诚信待人。

现在，父母亲都年过古稀，身体不如以前。每年暑假，不管有多忙，儿子都会带着孩子老婆从千里之外开车回来，陪父母一起下地劳作。

尽管来回的费用能买好几倍的谷子，尽管一年来坐办公室吹空调养得白白净净的皮肤，几天就晒成黑乎乎的焦炭。只要看着父母依然能在田埂上健步如飞，儿子心里就感到无比踏实。

今年的天气额外火爆，然而持续四十多度的高温，也阻挡不住父亲对土地的热爱。每天清晨四点钟，父亲的闹铃声准时响起。待儿子起床时，父母亲已在田里忙活多时。

儿子也默默地跟着一起劳动着，关掉手机，忘却工作，认真地收割每一株稻谷，掰下每一个玉米，打出每一颗高粱，每一件事都做得异常认真。忙着忙着儿子突然明白，这堆积如山的粮食，饱含着父亲多少汗水，即便并不值多高的价格，可这就是父亲厚重的价值感啊。

父亲虽不言语，看着儿子晒得通红的脸，看着这一地金黄和儿子一家朴素的身影，父亲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或许就是老年人在这个秋季最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