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儿子刚十岁,邹翃燕终于同意了丈夫的离婚请求。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离婚就意味着她将独自撑起一个家,独自带儿子做没完没了的康复训练,独自在漫漫长路上披荆斩棘。
面对丈夫的狠心离去,邹翃燕没有苦苦哀求,也没有痛哭流涕,而是体面地转身,一心扑在儿子身上,用19年时间创造了一个人间奇迹——上北大,考哈佛,当年被医生“判死刑”的重症脑瘫儿子,活成了别人高攀不起的样子。
邹翃燕的儿子丁丁一、“我选择不放弃,因为我是妈妈”
让我们把时光倒回至1988年,邹翃燕25岁,是武汉幼儿师范学校的一名青年教师。
大概受职业所熏染,邹翃燕非常喜欢小孩子。而此时,她也即将成为母亲。她满怀期待进入产房,在阵痛的煎熬下等待着宝宝的降临。她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大名叫丁丁,小名叫豆豆。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邹翃燕做梦也想不到,一场医疗事故导致了胎儿在子宫内窒息,继而引发颅内出血。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连啼哭声都没有,随即被送进ICU抢救。
同病房的其他产妇都诞下了健康的孩子,全家人围坐在产妇和孩子身边,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相比之下,邹翃燕产子后却显得无比凄凉。院方一连下了五张病危通知书,父母和丈夫急得团团转,一会儿上ICU窗外看看,一会儿在病房中踱步。
四天后,邹翃燕终于等来了消息。好消息是孩子总算被抢救回来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坏消息是,孩子被诊断为重度脑瘫。
脑瘫!听到这个陌生的词,邹翃燕一时蒙了。医生对家属做了一番解释,并委婉地给出建议:放弃治疗。因为脑部受损,可以预判,这孩子长大后不是瘫子就是傻子,甚至二者兼备,生活质量极低。
丈夫得知这一情况后,非常认同医生的观点。他劝邹翃燕说:“咱们还年轻,将来还可以生个健康宝宝。你看医生已经说了,这个孩子不健康,活着也是受罪呀。不单孩子受罪,我们一样受罪呀。好好的人生,不能因为一个孩子就毁了吧!”
邹翃燕听了,把脸转向一边,偷偷抹了把眼泪。
邹翃燕和丁丁丈夫继续道:“我和你一样心疼孩子,刚才在ICU窗外看了他,孤零零躺在小床上,小手捏得紧紧的,我也不相信他是脑瘫。但我们要接受现实,你说是不是?”
见邹翃燕不为所动,丈夫搬来救兵。亲朋好友轮番上阵,纷纷劝邹翃燕理智一点,否则不仅苦了孩子,还害了自己。
其实,不用别人说,邹翃燕也很清楚,放弃一个不健康的孩子,对大家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可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盼来一朝分娩,说放弃又谈何容易。
第二天,医生过来咨询家属意见。医生说:“狠下心,拔下呼吸机管子,也就几分钟的事情。不过这事儿还是得看你们的意思,医生这边也只是建议。”
经过一夜思想斗争,邹翃燕心意已决。她想,如果孩子将来真是个傻瓜,自己活一天,就照顾他一天。万一脑瘫不影响智力,就想办法让孩子学一门技术,将来能养活他自己就行。
她说:“我选择不放弃,因为我是妈妈。”
丈夫听了,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你疯了吧?这不是儿戏,留下他你要一辈子为他负责。如果非要一意孤行,将来这个娃的事情全部由你管,我可不管。”
丈夫说到做到,果然把孩子的一切事宜都抛给了邹翃燕。
出院后,邹翃燕到处查询脑瘫的相关资料,了解到医生预判的理论基础:如果脑部神经受损,会导致运动不协调;如果智力受损,则会导致痴呆。此时,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孩子的智力没受到损坏。很快,孩子的反应给了邹翃燕信心。
为了帮助孩子康复,邹翃燕在房间里挂满颜色各异的气球,教孩子辨认色彩。一天,邹翃燕缓缓说出“红色气球”几个字,丁丁便直直地看向红色气球。
起初,邹翃燕还以为凑了巧,便抱着孩子换个方向,继续说“红色”。那时丁丁因神经受损,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小脑袋耷拉在妈妈肩上,但听到妈妈的指令之后,努力转动眼球搜寻,目光最终落到红气球上不动了。
儿子的举动让邹翃燕欣喜不已: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能听得懂指令,并执行指令,这绝不会是傻瓜。孩子刚半岁,邹翃燕便去做了一次智力测试。医生的话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想,丁丁果然智力正常,横梗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丁丁会看气球了二、“哪怕下刀子我也会来”
不幸中的万幸,丁丁的智力没有受损。接下来,邹翃燕有了新的目标:恢复孩子的运动神经。
久病成医,此时的邹翃燕俨然成了康复专家。
丁丁两岁时,连一张轻薄的纸片都拿不住。邹翃燕便从学校拿些废旧试卷回家,让丁丁撕着玩,以恢复他的肌无力症状。经过长期训练,慢慢地,丁丁可以拿得稳纸片了,并能尝试将其一分为二。
转眼丁丁三岁了,邹翃燕开始训练他握筷子吃饭。正常的孩子学习使用筷子,花不了多长时间。而丁丁不一样,他肌无力,连筷子都拿不稳,更别说用筷子夹菜扒饭了。
有时,丁丁看着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却总也夹不到嘴里,免不了大发脾气。奶奶见了心疼,递给丁丁勺子。邹翃燕见状,非常严厉地夺过勺子。
事实上,做妈妈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但邹翃燕不能光顾着眼前,必须放眼未来。她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后的场景,一大波同龄人围坐在餐桌边,别人手拿筷子食指大动,而丁丁却坐在一边默默用勺子吃饭,并尴尬解释“我是脑瘫患者”,这将是多么尴尬的一幕。
想到这些,邹翃燕不得不克服女性特有的感性,强迫儿子按要求训练。为了避免孩子哭闹,她想了很多小游戏。比如事先约定好,丁丁只管大胆尝试,不管能不能成功,尝试三次,就奖励一块他最最喜欢的红烧肉。
除了家中的日常训练,邹翃燕还要带儿子去医院进行正规康复训练。
邹翃燕年轻时与此同时,邹翃燕和丈夫的关系也日渐恶化。早在孩子去留问题上,夫妻关系已开始出现裂痕。这些年,邹翃燕既要忙工作,又要忙孩子,跟丈夫的感情更淡了。丈夫受不了妻子的无视,更受不了儿子的拖累,便提出了离婚。
邹翃燕并不是个女强人,相反,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她多希望丈夫能帮忙分担一些责任,希望内心有个可以停泊的港湾。可是没有。丈夫的决绝让她更加心疼孩子,爸爸要离开了,妈妈必须独自为孩子撑起一片天。
邹翃燕清楚,三到六岁是修复运动神经的黄金期,错过了就再难康复。一边厢是丈夫的不理解不支持,一边厢是繁忙的工作和生活压力。终于有一天,她累倒了。
那天,邹翃燕高烧到40°C,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丁丁一大早醒来,坐在床上玩。那时丁丁还小,不清楚妈妈已经病得很严重,只是单纯地认为妈妈在睡觉,就不必去做康复了。
要知道,康复训练不同于普通的按摩,是很痛苦的。丁丁至今记得有种叫“卷皮”的治疗,那种痛已经刻入他身体的基因了,每每回忆起来都会感到后背隐隐抽痛。
那天,丁丁特别开心地摇着邹翃燕说:“妈妈,我想看电视。妈妈,今天是不是可以不去捏背背啦?”丁丁把“卷皮按摩”称为“捏背背”。
邹翃燕听了一个激灵坐起来,顾不上身体有恙,拉上丁丁夺门而出。
两天一次的康复训练,风里来雨里去,邹翃燕可谓是一天没落下过。
还记得一年冬天,临近春节了,刺骨的寒风呜呜地吹,雨点夹着雪花打在脸上,比针刺还痛。邹翃燕把儿子包裹得严严实实,骑上自行车就上路了。
行至巷口,车胎打滑,母子俩连人带车摔倒了。邹翃燕顾不上痛,赶紧去查看儿子有没有受伤。医生曾告诫过她,丁丁这种情况必须好好保护头部。
见儿子无恙,邹翃燕一手扶自行车,一手抱儿子坐上后座。由于路滑,自行车再次倒了。扶好自行车,儿子又摔倒了。如此折腾下来,赶到医院已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惨相,医生见了吃惊地说:“这种天气可以不用来,缺一两次问题不大。”
邹翃燕对医生笑笑,说:“没事没事,这点雨算什么,只要医院开门,哪怕下刀子我也会来。”
康复训练是一个漫长的治疗过程,考验的是耐心和毅力。尽管医生说缺一两次没什么,但在邹翃燕心目中,能缺一次就能缺十次。她绝不能向惰性低头。
如果说当初选择留下孩子仅仅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算得上是个不理智的决定。随着年岁的增长,邹翃燕感到自己一天比一天坚毅、理性。这份理智让她克服了重重困难,最终迎来生命的奇迹。
母子俩三、“只有走到高处,你才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在邹翃燕的不懈努力下,丁丁七岁入了学,基本上和同龄孩子无异。用她的话来说——
“我儿子不是病人,只是比别人慢一点。”
心怀“牵着蜗牛去散步”的浪漫愿望,邹翃燕在儿子学习方面比较佛系。
丁丁念三年级时,数学老师让家长给孩子出题,并检查对错、打分。邹翃燕让丁丁自己出题,自己做。丁丁做完交给妈妈检查。邹翃燕看也不看,直接打上100分。
第二天,丁丁放学回家,哭丧着脸说:“妈妈,老师说你不负责任,我明明做错了两道题,你还给满分哩。”
邹翃燕摸着儿子的头说:“你是妈妈的满分宝宝,妈妈永远给你100分。”
尽管丁丁在行动方面比较迟缓,但在悟性和灵气上一点不输别人。自从妈妈给他戴了顶“满分宝宝”的帽子后,丁丁更加认真地学习,他可不想妈妈被老师批评。
彼时,丁丁十岁,邹翃燕和丈夫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离婚后,家里的经济状况更加困难,不得已,邹翃燕找了两份兼职工作。与此同时,她的主业一点没耽误,常常备课到半夜。
都说身教重于言教,在邹翃燕的无声教诲之下,丁丁养成了勤奋刻苦的习惯。正是这些好习惯,让丁丁在日后的求学道路上一路披荆斩棘。
几年后,丁丁以优异的成绩升入重点高中。邹翃燕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儿子,你好好努力,让妈妈也当一次北大学生家长、哈佛学生家长。”
丁丁望着妈妈,笑道:“这个,我都不敢想,妈妈你可真敢想。”
邹翃燕笑而不语,在那时,她还真没想过儿子能上北大考哈佛,只想给孩子制定一个高目标,取乎其上,得乎其中也不错。
在丁丁上高二的时候,学习有所下滑。邹翃燕带儿子去东湖附近的一栋高楼,分别在五楼、十楼、二十楼停留,让丁丁说说每层楼所看见的东湖景色。
在五楼上,丁丁没看见湖。上到十楼,由于视线受限,丁丁只看到一点点湖面。在二十楼上,整个东湖尽收眼底。
邹翃燕趁机对儿子说,“只有走到高处,你才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在北京大学门口留影2007年,丁丁不负期望,以660分考上北京大学。北京大学可是国内最高学府之一呀,能在这里上学的,个个都是天之骄子,丁丁不敢有丝毫懈怠。
大学毕业,丁丁又被保送到法学院读研,之后进入一家知名的网络公司工作。
2015年,丁丁到哈佛大学攻读法律法学博士学位,两年后获哈佛大学法律硕士专业学位,并顺利通过美国司法考试。
这个曾被医生“判死刑”,被父亲放弃的男孩,经历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洗礼,完成了一次震惊世人的蜕变。而这一切,和妈妈的坚持和引导息息相关。人们记住了,有位了不起的哈佛妈妈名叫邹翃燕。世界以痛吻她,她却报之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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