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当第一缕和风剥掉我的帽子时，我知道春天来了。我想，这样的季节，我要相信一切有意思的东西了。穿着长长裙子的春姑娘最爱散步，走进原野，原野就变绿了，走上湖面，湖水就变软了。脾气有些暴躁的雷公公总是带着一面大鼓，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敲起来，正做着美梦的小蛇被惊醒，睡眼惺忪地朝房子外张眼。还有沉默而慈爱的大地妈妈，总会恰恰好的拥住摔倒的人，那么软，绝不让人受伤。这些真美。都是真的，都很美。真实得让人不会产生任何疑问，美得只需要用心感受。春姑娘为什么在湖面上走而不掉下去？那么大的鼓雷公公不敲时怎样带着？大地妈妈要不要睡觉？不会有这样的问题。这时的世界就是个真实的奇迹。我刚才说了，在这样的季节，我要相信一切有意思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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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是从湖边一直漫到脚下的，又从脑后远远地舒展开去。水把草映得发亮，草把水映得发绿。她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放着光。

她伸直了胳膊指着。看那朵云。

（在水里晃呀晃的，是个最软和的摇篮的样子。）

跟我小时候吃的棉花糖一个样子。

我不由笑了。是啊是啊，一个好大的棉花糖，把吃的人全挡住了，谁在后边掫着咬呢？一个小姑娘吧。

那是小时候的我。在厂区外是很高的原，弯弯曲曲走上去，站起来朝下看，太高了，一片蓝，一片绿，就像很深很深的湖水，吓得我赶紧把眼睛捂上。

现在好了，直接拿棉花糖挡住，又不害怕，又甜滋滋的。不过，她要是偷看一下，就会看到这边岸上的你，怎么会害怕呢？一溜烟要滑下来拉你的手呢！

太高了，那个我不敢滑。

她脸上显出些紧张。

草是软的，土是软的，又是世界上最高、最长、最有意思的天然滑道，你坐下来滑，多舒服。

她有些迟疑。过了片刻才开口，真的要滑？

慢悠悠滑下来，风把你的头发轻轻扬起来，小鸟，烟洞，厂里的房子，一个一个从身旁往后挪过去，就像慢镜头电影样。

她眼睛眯着，嘴角微微向上弯了起来，喃喃地说，那我真滑了。闭了眼睛。

我看着她有些紧绷的嘴唇慢慢柔软，后来竟咧出笑意。忽然，身子抖起来，向前一倾，终于站住了。

我滑下来了！她的脸色有些潮红，眼睛亮得发光。最后是冲下来的！软软的土接着我！

低眼瞥见我的手正扶着她的。我们都一怔。把眼两边扯开。

一颤一颤的，到底憋不住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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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说什么来着？用心感受时，春天里，整个世界就是个奇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