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爱我

[一]

按照学院里的要求，大四的时候要去找一个单位去实习，才能拿到实践部分的学分，来顺利毕业。所以在大三下学期结束，我就开始在这个城市里找工作，可是找了整整一个暑假，也没找到一个肯接收我的单位，基本上它们都不愿意接受一个短期实习工作者。后来父母托了重重关系，终于让我得以在我们家乡——祖国西部甘南的一所乡镇小学里教书，而且还多得在这所小学教数学的舅舅照顾。在这之前，我完全不认识你。

你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夏帆，就跟“天女下凡”的“下凡”差不多。你来自省外的一所师范学校，通过你们学校学生会的关系，你和你们学校学生会的一些成员，一起到了我们这个西部县城来“三下乡”支教，并且被分配到了我所在的这个乡镇的小学。在这之前，你也完全不认识我。

[二]

我教英语，因为我本来就是师范专业，且修英语。你教音乐和美术，也许你也是修音乐和美术吧，或者你也不修它们，只是本来就擅长。我们都是教一二年级，而且都是在下午授课。

因为我所教的都不是主要课程，学校也只想给孩子们开开眼界，长一些趣味知识，因此，一周也只安排了三节英语课。你的音乐和美术，则是每周各两节。我周一、三、四，你周一、三、四、五。因此每个星期五，我都会看到你夹着书本走过我家门前的马路，去上音乐课。也只有看你单独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才看到你的认真和忧郁，不是你平时与大家在一起相处时的那种快乐。

有一次星期一，在你教完一年级的音乐课后，我去教室里给孩子们上音乐课，发现讲台上多了一瓶花，透明的玻璃瓶装了大约五分之一的水，刚好淹过花枝的折断处。花大多是粉红色，还有部分的深红和纯白。

我问孩子们是谁弄的这花，孩子们说是小夏老师上周五弄的。我听完顿时抿嘴微笑，心里暗暗有些欢喜，只因为发现了一颗细致又爱美的心。

我对孩子们说：要好好保护你们小夏老师的花哦，千万不要摔破了，特别是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孩子们很认真地回答我说“好”，从他们脸上的表情里，你是可以看到他们对“保护好花瓶”这事儿有多么坚定，多么不移。

这些花儿在我们这边都喜欢靠水生长，大家都叫它格桑花，可是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格桑花，因为好像在我们这儿，大家把所有的花都叫格桑花。

有一回我去上课，发现这些花都将近要枯萎了，得赶紧换花儿了。可是第二天，发现已经有新鲜的花束插在了花瓶里，一定是你从哪个地方采来换上的。我假装不明原委的问你：“这些花儿是谁换的呀？”

你说：“我换的！”一副开心而又骄傲的样子，像个得意的孩子。

我也只好顺着直夸：“不错不错。”然后又问：“为什么只放一点点水，不把整瓶灌满呢？”

“那是因为水刚刚高过折断处一点，会更适宜花儿们长久地保鲜，枯萎得就更慢。”你骄傲得像个种植经验丰富的园丁。

于是每天下午下课回来，我便对这些花有了特别的留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些花本来就开得灿烂，彷如你在人群里的笑容，总会带给人无限喜悦。以至后来，我回想当时喜欢上你的原因，也都归于你这干净的笑容所带给我的感动。

有时候，眼看讲台上花瓶里的花快要枯萎的时候，我会去采一些新鲜的花来重新换上，但我从来不跟你说是我换的，而你也从不问起，只是对我报以你那最干净明亮的笑声，仿佛早就洞悉了我所做的一切。

[三]

渐渐地，我也开始慢慢融入你们的“三下乡”队伍的集体，经常去你们在小学旁边借住的房子里玩，还发现你们大家每天都会跟留校住的当地老师一起做饭吃饭。

有一次，我也加入了你们的晚餐，我下厨炒了一锅肉，算是我比较拿手的菜。将近出锅的时候，你跑了过来盯着锅一探究竟，却又不是一副馋样。可是，我是有多希望你吐露出几个字来表明你想尝一尝。最后，我还是压抑不住我献殷勤的心，嬉笑着问你：“要不要尝一尝？”

你爽快地回答：“要！”可你又不知道，该怎么下口。正当你不知道怎么夹起来吃而四处找筷子的时候，我用拿在我自己手里的筷子给你夹了一块，递到你嘴边喂给你，你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了0.5秒，后来还是张嘴吃了下去，并说“嗯，好吃”。

其实不光是你，我自己对这唐突地喂你菜吃的举动都有些无所适从，这应该是最暧昧或者最亲密的动作，只能发生在情侣之间的。吃肯德基的时候、吃烧烤的时候、喝奶茶的时候、吃零食的时候、或者别的什么温馨场合。只是现在回想起当时的画面，我仍然会忍不住偷笑，也依然会在心里觉得温暖。

[四]

“三下乡”支教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到了11月11日这个光棍节。这晚你们有活动，要在学校操场上升起篝火，举办一个光棍节篝火晚会，期间有一个大家手牵手围着火堆跳舞的环节，我也参与其中。

虽然，我完全不记得当时我的左手牵的是谁，但我清晰记得我的右手与你的左手十指相扣时，你掌心发出的那点微凉。不知道是因为你害羞，还是祖国西部甘南这11月晚上的气温，也确实冷了起来。虽然我也不是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但那时候我就在想，我多想这只小手就能让我这样一直牵下去、握下去，一直保护下去。

转眼到了11月23日，到了你们的“三下乡”支教活动结束的日子，你要坐火车返回学校。

临走的那一天，我特地早起，给你做了我最拿手的早点——西多士，这是我大三这一年里，在学校旁边一家西餐厅当服务员时学来的。比起昨天晚上大家一起吃的丰盛送别大餐，这片西多士就当是我私自为你开的小灶。

这天早上，我还特地鼓起勇气又显得莫名其妙地跑到你的房前，敲了门，对你喊着：“小帆同学，我做了早餐，给你留着，快起来吃吧。”

令我开心的是，你也不带一点朦胧睡意，嘴里抛出一个清脆干净的“嗯！”，也许是早就醒了，躺在床上想着怎么安排这场告别了吧。

下午的道别非常简单，你是“三下乡”队伍里最后一个出门的。你对着院子里的我们，俏皮地送了一个飞吻，然后雀跃着转身离开。

我也没去送得更远，却已经在心里计划着：期末考试回学校的时候，能去你生活的那个城市看你，而且最好是在圣诞节的时候。

[五]

你们离开后，学校里安静了好多，少了平时有你们在时的那些生气，孩子们也非常想念你们，会经常向我问起你们啥时候会再来。

又一日下课回来，夕阳洒满柏油大路，算不得热烈或温暖，却叫人十分舒服。特别是看到路边那或红或白或粉的格桑花，便更有一种幸福的味道，就好像在这样的环境里，落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都是一种很美满的事。

想到班级里讲台上的花又该换了，也是一定要去采一些了。

我将单车靠着路边倒下，在路边将红色粉色白色的花，各采了一些。然后握在手里成一束，还用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一屁股坐在马路上，沐浴在黄昏里。真想这样一直一直坐着，真想把这张照片传到你手机上，真想每天或每回采一次束花，送给到你眼前。不管是小资或矫情，总是浪漫温馨。这是用花发自内心地对一个人好，而不是去大街上的花店里买一束花来送给她。这是路过那开满花的路边时，发现这美丽，然后将这美丽采摘回家，与她分享，而不是可以要用一束花来讨好她。这种从路边采来的纯纯的爱的分享，要来得更加自然而简单。

[六]

眼看我的学校就要进行大四第一学期的要期末考试，我得赶回去参加。按照之前的计划，沿途经过你读书的那座城市，陪你过个圣诞节。而在平安夜这天，我也真是没有任何招呼地就来到了你的城市，准备给你个惊喜。

火车上午到达，一下车就拨打了你的电话，虽然电话里你是满满开心，却似乎并没有太多惊喜。你爽快地说，中午出来，带我去吃这里地道的小吃。

到达在电话里约定的地点，我看到你已经衣着鲜艳地站在人群中。一个人，却并没有半点孤苦，而是倔强坚强。那时候我是有多高兴，这城市已经把你锻炼得足够坚强，不会因为没有保护而受到别的伤害。

简单的见面，也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你干净爽朗的微笑，早已温暖了这北方城市的天空。跟着你过马路，走街串巷，在一家小吃店里吃了地道小吃。不知道是出于友好礼貌，还是别的，我多希望是别的，而不是礼貌啊。吃完小吃后的下午，你请我去看电影《龙门飞甲》。虽然我多想那种叫做“爱情”的小小生命就已经在从你请我看电影的时刻慢慢萌动，可是我终究还是不敢确定。

北方城市的冬天是寒冷的，坐在开着空调的影厅里，会觉得特别温暖。我喜欢你坐在旁边跟我说话，讨论电影里的画面情节。而我听不清你讨论的是什么的时候，你还会凑到我耳边给我一字一句说清楚。更喜欢当看到李宇春出场时，你那咯咯咯的笑声。我喜欢看你开心的样子，喜欢听你干净的笑声。

电影散场，你我的脸已经被暖气暖得通红，出门走在大街上，可以明显感觉到寒风一点一点吹走这脸上的灼热。披着这城市的暮色和刚刚点起来的昏黄街灯灯光，我们一起去吃了个火锅。可这些都不是我所想象的最浪漫的样子，事先准备好的一些话，也没有在吃饭的时候对你说出来，因为我还是隐隐感觉到你的闪烁的目光和不安的心事都在别处的牵挂里，是啊，浪漫的平安夜，应该会有一个更温暖的人来陪你过吧，也许就是让你此刻目光闪烁、心事不安的那个人。

[七]

平安夜晚上，把你送上回学校的公交车后，我也回到了我的住处。我是一路沿着大街走回去的，只想从寒冷中和疲惫中寻找一些清醒和真实，仿佛我想从这寒冷和疲惫中寻求一些验证。回到住处，给你发了条信息，问你是否已经平安到达。你说：

“已经到学校了。”再没别的字眼，正一阵失望和考虑着该怎么回复你时，又收到你的第二条短信：

“你呢？”。

虽然心里安慰了许多，但也觉得光是一个“你呢？”的安慰，都一定让你下足了决心。我一直觉着似乎有一个人更加深刻地住在你的心里，以至于你是如此小心翼翼地看守着自己的爱，害怕一不小心就给出去太多，害怕给出太多而少了给住在你内心深处的他的爱的分量。尽管也许你并没有及时将这些爱分给他，但也是在一直一直、一天一天在为他储存着。

我也以轻快的语气回复了你的短信，然后互道晚安，尽管我是多么失落。

按照行程，第二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回学校去参加期末考试。为了不让这一趟行程留下遗憾，也为了不让以前的过往和将来没准会收获的幸福留下遗憾，我躲在被窝里将一条表白的短信编辑到了凌晨一点，最后点击了“发送”按钮。守到凌晨一点半，还没有守到你的回复，也许是睡着了吧，我也就在困倦中睡了过去。

[八]

第二天上午十点起来，检查手机，还是没接到你的回复。上网打开QQ，才看到你刚刚更改的签名状态，发现原来这个城市里果然早就有着你爱的人，有一个人深刻也许还疼痛地住在你的心里。我想，你也算是婉言拒绝了我吧，只是从你的签名里，我隐约觉着你也爱得朦胧，爱得心伤且牵绊。莫非这就是我无法走进你的心和你的世界的原因？和你一直这么小心翼翼地收藏好自己的爱的原因？虽然在那个小镇上一起教书的时候，你是那么天真快乐爱笑，像个完全没有心事的孩子，可是城市里的你，总有写在脸上的忧愁。这忧愁就像这城市上空的云，阳光照不通透，我也猜不通透。

要问我有多少伤痛，也许没法衡量，甚至可有可无，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地循着你的影子和你的笑声而来，而你也没有拒绝或者更直白的态度来拒绝我，甚至还带我去看了电影，吃了地道的小吃，我也应该为这一切感到幸福和知足。

在25日不要你来送别的晚上，我搭了火车南下。上火车之后，我才给你去了个电话。电话里，我说我知道你也在忙着准备期末考试，就不麻烦你来相送了。最后，我那假装不带丝毫遗憾和不舍的告别语气，还是换来了电话那头的你的几声快乐笑声。真心感谢你的大度宽容，让我觉得不因昨夜的表白而减去了往日朋友般真诚坦白。

坐在火车上，我也越发体会那句话“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只要她过得幸福”，原来这句话并不是忽悠人的，也不是自我安慰，而是真真切切为喜欢的那个人祝福。

[九]

当初，从甘南坐火车一路听着羽泉的《归原田居》，穿山越岭满心雀跃地来到你生活的城市。“翻一座山，过一条河，就是外公外婆的村落，为了什么而来，又为了什么离开？”

离开的时候，王菲的《执迷不悔》更适合自我讽刺或总结。“要我用谁的心去体会，真真切切感受周围？”不是因为狭隘的嫉恨，而是暗夜里徒增的心疼心酸，不确定这次突然降临你所在的城市，是执迷不悔，还是执迷不悟。但我想，无论何者，都是因为爱。

在夜色中，透过列车车窗，我看着这城市的灯火一步步离我退去，一段再寻常不过的逗留，终于伴随着车轨撞击声划下句号。只愿在这个城市里你过得安好，而我的下一站，会不会更有家的温暖感觉，来包容我这个脆弱而渺小的生命？就在那个有着我的好兄弟、好姐妹的城市，那个我生活了三年多的南方城市。

[十]

第二天天亮，到达了我这个熟悉的城市，我望着车窗外的冬景，还有天空中不甚明亮的太阳，又忽然觉得开朗了。无论如何，都感谢这些日子里的相遇，感谢这些日子里从你身上让我感受到的那种美好感觉。没缘想走在一起，这种对遇见的感激，依然幸福温馨且珍贵。也许，我还能做的是，在这个年头，在这个路口，坚守一场默默的等候。不为开花，也不为结果，只为那幸福，或那幸福的感觉，曾在一段干净无瑕的日子里照耀你我。

等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