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时候我就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爷爷日落而息,日出而作。
手表和时钟在爷爷看来是多余的,不愿意花这个钱。只要凭着生活的经验,就能完成一天的生活起居。
我刚上小学的时候,爷爷从睡梦中醒来看到窗外白亮,敦促着我和妹妹起床去上学,我们顺从着起床洗漱了就背着书包去学校了。
到了学校门口,门还紧闭着,我和妹妹就蜷缩在门口等着。
那个时候天上挂着一轮大明月,散发出洁白明亮的月光,月光笼罩在大地上,到处白茫茫一片。
爷爷后来起床开门看到了自己错误的判断,借着月光急匆匆的赶到学校门口找到了我们,我们不愿意跟爷爷返回家。
我和妹妹就安静地蹲坐在学校门口,在皎洁的月光下看着满天的繁星,内心充满了喜悦和美好的幻想……天空泛白了,学校看门的老爷爷拿着钥匙打开了校门。
后来没几天家里的墙壁上就多了一个时钟。我们安静坐着的时候耳边就是滴滴答答时钟在转动的声音,如同我的成长一样不停歇。
一九九五年,我们家发生了重大的转变。
一天我爸帮我爷爷家疏通烟囱,从梯子上摔下来脑淤血了,辗转了几家医院之后,在县医院做了开颅手术。
手术那个夜晚家里的灯一直亮着,我迷迷糊糊的从梦中醒来透过门缝看到平日里威严的爷爷在痛苦的抽泣着,周围有人在劝说安慰着
。那是我唯一次看到爷爷在哭。几天后爷爷坚定从容的料理了我爸的后事。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继续着。
我们彼此都不谈论起我爸,只有我大哥每次回到爷爷家的时候,爷爷总是恍惚间对着我大哥呼唤着我爸的名字。
当意识到到叫错了,大家都陷入一阵沉默……我们都能感受到各自的沉重和伤痛。
爷爷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庄稼人。离家不远的地方有水几亩水田种水稻和豆子,远郊的山上几亩旱田种玉米。
规模不大不小的菜园子就在爷爷家房前附近。我爸在世时候水田和旱田都是他负责,上了点年纪的爷爷和奶奶只种植管理菜园子。
我爸过世以后,爷爷对水田和旱田的农作物又多了一份操心。
我爸去世前我奶奶就中风偏瘫了,一整个菜园子的担子就都落在了爷爷一个肩上。
那个时候爷爷永远是一副挺拔有力的精神面貌,一天辛苦的劳作,晚上总是早早地就躺下休息。
在菜园里的作物需要施肥那几天,爷爷有计划的在凌晨四五点就起床,到附近的单位大院的公厕里把粪水挑了倒在自己菜园子的粪坑里,经过一段明亮路灯再穿梭在村里黑暗的小路,晃晃悠悠,来来回回,还没等天亮粪坑就被填满了。
爷爷菜园里的菜地,从锄地,平地,撒种,浇灌,施肥,除虫,收割采摘,每一个环节爷爷都丝毫不懈怠,一丝不苟的在地里劳作着。
那时候菜园子旁边流淌着一条小河,浇灌菜地就靠爷爷有力的臂膀,他挑起满满一担水到菜地边,长长的水瓢挖出满满一瓢水,掌握着恰当的力度,熟练,欢快而有节奏地将水均匀的撒在菜地上。
浇灌菜地是最辛苦的,可爷爷劳作起来就像个陀螺一样根本停不下来,直到菜地都浇灌到他满意为止,天已经黑了才想起来回家吃饭去。
在爷爷的精心照料下,菜园里的瓜果蔬菜总是长势喜人。
除了自己吃了一小部分,大部分爷爷都挑到街上去卖,爷爷挑着蔬菜到一些居民小区门口摆摊,那些买过爷爷菜的居民都成了爷爷蔬菜的忠实粉丝,一到那里就很快被哄抢一空,爷爷就哼着小曲,挑着空篮子回家来了。
过了农忙季节的时候,爷爷也很享受清闲慵懒的日子,到墙角边和一群年纪差不多的老头,晒晒太阳聊聊天。
雨季河水上涨,爷爷就扛着鱼筝去河边网雨,小鱼小虾就被端上饭桌了。
我们都在家的时候,爷爷兴致一来翘起二郎腿就唱起了山歌。那个时候的我,一听爷爷唱山歌,我就觉得很可笑。
但爷爷越唱越投入,那些高低起伏的声音穿过了院墙,飘荡在爷爷家的房前屋后。
爷爷曾经很自豪地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唱山歌的能手,我只见他在家里哼哼唱唱,从未在在人多的场合施展过他的才艺。
爷爷年轻的时候参加过游击队,上过真正的战场。他内心很坚定勇敢,他的原则是,不欺负老实人,也不惧怕那些牛鬼蛇神,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势。
一转眼我上了高中,爷爷也已经七十多了,视力严重的模糊,菜园子交接给了我大姑。
菜园里失去了往日的生机,爷爷佝偻着腰在菜地里力所能及的照看着。
奶奶去世以后,我和妹妹学业紧张不经常回爷爷家,爷爷的生活变得孤单冷清了,一段时间不去看爷爷,爷爷就总是念叨着我们。
我妈常听到别人劝她,“你给一个女儿家读那么读书干什么,早晚都是要嫁人,你还不是白白花了那些钱。”我妈内心是动摇过的,但是我爷爷一直教导我,“你们现在这个年代的人有机会,有条件念书,就不要轻易的放弃,读到你脑子里的书都是你自己的,别人拿不走的。你多读点书是对你自己好。”
在爷爷的鼓励下我考上大学。我在学校的时候一直很挂念我爷爷。爷爷家没有电话,想着春节到来的时候就能去看望他了。
在学校的时候家里没有任何人通知我爷爷病重了,连爷爷去世的消息也是回到家中才得知。
我在爷爷的灵前痛哭着,泪水肆意流淌着。这一生给我真正关爱的爷爷从此和我阴阳相隔了。
爷爷生前一天学都没上过,熬过了战乱的年代,熬过了大饥荒的年代,熬过了红色革命的年代,熬到了改革开放了,日子终于能敞开来过了,他唯一的儿子又带走了他的希望,到老了孤苦伶仃。
感觉爷爷的一生过得无比艰难苦涩。爷爷的一生行得正,做的端。内心总是坦荡明亮。他感情不外露,不善言辞。
我却总能切身感受到那份真挚的关爱,让我阴郁的内心总是有一束光照着。
爷爷离去了很多年了,我内心一直深深的思念着他。
我在爷爷的关爱下成长起来,他的宽厚仁慈教会了我做人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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