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大学毕业的我在北京考雅思准备出国留学,办公证手续的那段时间,接到了一个高中朋友的电话。
“准备出国啦?以后就见不到了吧。我在昆明,自己开了个店,你这段时间要是闲着,可以来看看我。”
我没去过云南,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飞一趟呗。
一念之间,天差地别。
在昆明市五华区的一个城中村自建房,她热情地接待了我,介绍完她合租的室友,一起进卧室,她问我想去哪里玩。我说,你不用管我,今天先去看看你的店呗,都当老板娘了,厉害啊~后面你忙你的生意,我自己去丽江啊西双版纳啊那边看看就行。一个星期以后我还回北京呢。她欲言又止,脸上浮现一丝犹豫。
我这么通透的一个人,立刻觉得不对,问“你这是什么情况。”
她咬咬牙,关上门,和我说“周周,其实……我没开店。”
我心里警铃大作,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阴谋。但是我表面上仍然强装冷静“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去了解一下,真的,挺好的一个项目,了解完,不管你感不感兴趣,你要走我都不拦你。”她急的都想哭。我暗暗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和钱包,想了一下,说“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做传销?”
传销这个词很艰难地从我嘴里说出来,她却好像如释重负,完全本能地向我流利地介绍“怎么可能是传销呢?我们也没有进行人身限制啊。而且公安局离这里不远,我们要是传销他们不来抓我们么?这个项目就是本地政府项目……”她巴拉巴拉越说越多,我的心却越来越沉。
“好,既来之,则安之,我去看看。。冯小兔,你真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随着我说出高中时对她的昵称,她也无语了,仿佛有一条鸿沟将明明面对面的我们隔得很远。
之后的三天,她带着我到处拜访,我安安静静喝了三天的茶,听了三天的“投资9800能挣180万”的宏伟蓝图。表面不动声色,依旧说说笑笑,心里越发笃定这个事情的性质,就更想把我的朋友拉出去了。
第三天,我给我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我妈暴跳如雷,“不要管别人了,你在哪里?我让你表哥去接你。赶紧回北京去。实在不行回新疆。让你乱跑,小心后面你走不了啦。我就你这一个女儿……”后面她已然带了哭腔,我安慰她几句,挂了电话。转身对端着水果进来的冯小兔说“我留下来。”
第一天,我被大会表扬,得到三本赠书《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羊皮卷》、《方与圆》,被冠名周主任。
之后,我每天四点起床,走很长的夜路到各个窝点开早会,演讲、领读以及表演才艺,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小CASE。每天我很努力地去记住地点,记住组织人,要到电话号码。那段时间,我无比谦逊,充分表现出我对此事浓厚的兴趣以及对出国留学的鄙夷。冯小兔也被表扬,所有人都夸她厉害,带来了一个为了此事放弃出国留学的话题王。以后我就是个金招牌啊。
这段时间,我也见到了各式各样的人,有两个人都在这里还让孩子从大学退学加入的父母,有字都不认识几个站在台上紧张发抖的低着头的农村大叔。我永远都忘不了,他用颤抖的方言磕磕巴巴说“我特别感谢能给我这个赚钱机会去改变命运的某某某”的时候,我几乎哭出来。那一刻,我特别希望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超人。然而,命运终究掌握在每个人自己手中。
这段期间我还偷偷和冯小兔的家里取得了联系,希望他们和我配合,谎称阿姨重病,让她回去一趟,毕竟冯小兔其实是个很有孝心的孩子。
眼瞅时间和感情铺垫的差不多了,我说我还有很多行李在北京,回去拿一趟,然后就带资金回来。一票人拗不过我,开着车送我去了机场,一个个情真意切地表示早点回来啊,我们都会想你的……。我转身之后迅速收了脸上的微笑,在飞机上就开始整理所有人的电话、姓名、住址。
后来,我真的没有出国,整理的资料不管是工商还是公安都不予理会。听冯小兔的姐姐说她回到家就被没收了身份证,再也没有去云南,可是她也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试图从QQ上联系她,发现她已经把我删掉了。
这一个月恍如梦境,我并不后悔,却无比唏嘘。只愿所有人都能被岁月温柔以待,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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