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82期“负”专题活动。本故事纯属虚构。
一连几日，向来乐观的赵小辉，都是无比痛苦。
赵小辉的痛苦主要来自于内心的煎熬与折磨。不是因为家庭，而是因为工作。甚至也不能说完全是因为工作，或者说是因为工作引起的。自从环球集团副总经理老曾钦点赵小辉加入数字化团队后，赵小辉工作还算比较顺利，他在时空信息上的过硬技术得到充分发挥，直到上周一个会议之后，赵小辉陷入苦恼之中,开始有些盛名之下，其实难负的感觉。老曾钦点赵小辉，主要还是因为环球集团内，赵小辉做技术的名气非常大。赵小辉的名气大主要是因为技术专业，也不能完全说是技术专业。环球集团专业技术人才非常多，博士也不少，赵小辉的名气其实来自于他的学习能力。一个人专业技术有多强，还不是最厉害的事情，最厉害的是具有超强的学习能力，能够在短期内掌握新的技术，并达到一定高度。赵小辉恰恰就是学习能力超强，做什么都像那么回事。一开始参加工作时，赵小辉主要负责工程测量技术，做了十年，在工程测量方面已经成为专家。随着年龄增长，赵小辉又转向时空信息技术，不到两年，他又成为巴山市的专家，先后负责多个超大型项目，获得一致好评。与此同时，赵小辉的科技创新能力也逐步展现出来，不仅承担多个科研项目，顺利结题，还策划获得好几个全国时空信息的金奖。一连串的技术跨越，让赵小辉在环球集团内名声大噪，老曾面临新领域挑战时，自然想到赵小辉。
会议的内容其实与赵小辉并没有直接关系。环球集团数字化团队负责人王志达负责一个云平台开发，王志达本身完全不懂信息技术，只是平日里口才比较好，能说会道，很得董事长李大头欢心，从而走上中层领导岗位。等到数字巴山建设风潮一起来，李大头也和老曾也想着追一把潮流，组建环球集团数字化团队，组建团队容易，选择谁当负责人上，犯了难。李大头和老曾一碰头，两人挨个数现在的中层干部，感觉都不合适，不是花瓶美女，就是老弱病残，重新提拔一个人起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也就是李大头一句话的事儿，可李大头除了中层干部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不认识，人都不认识，根本不了解，也不好提拔。风潮来得快，去得也快。数字巴山这股风潮已经起来了，再不趁机赶上，很有可能会错过。情急之下，李大头和老曾决定安排王志达担任数字化团队负责人，不为别的，只为他能说。数字巴山是风潮，是风潮就要经常露头，数字化团队以后免不了要经常汇报，选个能说的人当负责人倒也没错。王志达本是喜欢向领导靠拢的人，本身也喜欢跟风，一听到担任数字化团队负责人，马上乐开了花。可到一上任，王志达新官上任的热情马上变成一头雾水，合作开发团队嘴里说的一些名词，他完全搞不懂，嘴巴再能说，也好比脚踩空气去跳高，完全无法发力。情急之下，王志达只好去找赵小辉。其实，赵小辉来到数字化团队，专门负责一个系统开发，并不会参与其他任务。对于赵小辉来说，系统开发还算轻车熟路，很快测试版就完成上线，桃花县时空局赖局长，看到测试版系统，笑得合不拢嘴。赵小辉刚要准备投入下一步测试工作，正在编写测试方案案时，王志达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赵小辉办公桌上，笑着说：“老赵，下午有个对接会，你一起参加下。”老赵,赵小辉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很是不痛快，虽说赵小辉只是分公司一个部门的经理，但是专业技术好，环球集团内，有口皆碑，多数人都称他为赵总，甚至连副总经理老曾，称呼也是小辉。赵小辉看也没看王志达，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随口问一句：“什么会？”
“云平台建设的技术交流会。”
云平台建设是赵小辉一直想做的事情，对于做技术的人来说，一听技术交流，像是票友听到看戏，马上答应下来。
下午的会议，赵小辉听着很是沉闷。对方单位号称是国内一流的云平台公司，公司名字叫做萝卜，大概意思是对标美国的苹果。会议室里，萝卜公司的郭总一张嘴讲得是天花乱坠，什么云原生，什么IAAS、PAAS、CAAS、SAAS，新名词讲了一大堆，不要说王志达，有些新名词赵小辉也没有听过。会上赵小辉不动声色，把新名词记到本子上。待到系统演示时，赵小辉又感觉和新名词没什么关系，完全就是五六年前的技术，系统界面，包括功能都没有什么特点。郭总演示完系统，王志达也很聪明，马上摆出领导的架式，轻咳两声后，说：“我先简单讲两句，我那边还有个会，具体的技术对接由我们的这个老赵负责。”说着指下赵小辉。然后噼里啪啦讲一通什么数字巴山建设总体部署，环球集团的数字化布局等等，然后起身走了。剩下赵小辉做对接，第一次见面，虽说系统看起来技术比较陈旧，赵小辉也不好说破，只好提出让萝卜公司把具体的产品说明书和环境要求以及报价报过来。郭总也是个爽快人，马上答复，下周二之前报过来。
下周二，郭总直接先发一份报价过来，完全没有提产品说明书和环境要求。赵小辉拿到报价一看，马上感到想笑，凭着一堆新名词报价三百多万。而新名词他周末在家里已经在网上搜索过，不过是新瓶装旧酒，把很多原来的中文名称缩写成了英文，又整成一个系列而已，什么IAAS不过就是设施即服务，什么SAAS就是软件即服务，而且网上有很多开源免费的软件，国内大多数公司都是基于开源软件做包装。而王志达对他说过，云平台建设预算五百万，只是这套软件就是三百多万，再加硬件，直接超出预算。超出预算还不是赵小辉想笑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报价书上也只是一堆新名词，没有任何描述，萝卜公司的郭总也是太小看环球集团的人了，以为大家都不懂。也可能是郭总感觉有老曾做靠山，所以才这么大胆。上次会议结束后，赵小辉去找王志达汇报对接情况时，王志达说萝卜公司是副总经理老曾引进的。有了集团领导的介入，很多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购买软件产品，其实本质上和买菜没多大区别，总要知道斤两和品种。对方不肯说，赵小辉又摸不清楚萝卜公司与老曾的关系，不敢轻易下结论，内心里开始煎熬，反复折磨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照实说，如果萝卜公司与老曾之间有利益往来，自己说破了，肯定得罪老曾，得罪了老曾，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李大头还有一年多退休，老曾才四十多岁，还是博士，很有希望当上下一任董事长。如果不照实说，稀里糊涂地表态，花几百万买萝卜公司一堆废品，老曾和萝卜公司有利益来往还好说，老曾会搞定一切，万一老曾很正直，那岂不是自己又背负几百万损失的责任。赵小辉一时拿不定主意，想起集团的网管刘一手。刘一手绰号，只因他做网线时，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搞定。打通刘一手电话，电话里刘一手听了赵小辉的描述，也感觉萝卜公司不靠谱，末了又是提醒一句，事关大领导，要注意方式方法。赵小辉本来想找刘一手寻求一种方法，结果让他更痛苦。
刘一手的话还是给了赵小辉一些启示，他还真的找到一种方式方法。赵小辉放下报价不管，直接发给王志达，然后追着郭总要产品说明和环境要求。作为技术人员，追着要技术文件，怎么说都不过分，不管老曾和萝卜什么关系，后面都无话可说。周四，郭总的产品说明和环境要求终于到来。赵小辉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和网上开源的软件功能描述差不多，内心里更加纠结起来。如此看来，很像是萝卜公司设的一个局，用一套开源软件，换个外壳来骗钱。赵小辉还是不清楚老曾是什么态度，不清楚领导的态度不说，即使老曾没有私心，但领导认准的事情，他一出手就全面否定，还是有些不太妥当。可如果不说破真相，赵小辉又觉得有损自己集团技术专家的名声，名声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那几百万的投资，其实几百万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环球集团的未来，数字化的赛道就像新能源汽车，大家都在起跑线抢跑时，你被绊倒，后面就再能追上。如果环球集团被萝卜公司忽悠，损失的不仅仅是几百万，而是整个集团的未来。思来想去，赵小辉决定先和王志达沟通下。
来到王志达办公室，赵小辉没有那么拐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对萝卜公司的判断。没曾想王志达哈哈大笑，一拍赵小辉的肩膀：“老赵，你多虑了，现在一分钱都没给人家萝卜公司，他们肯定不上心，科技公司嘛，一上心，效果出来的很快。”王志达这么说，主要是他前期参与的比较早，感觉副总经理老曾很认可萝卜公司，其实他自己完全不懂数字化技术，只是觉得站队要站到领导一方。赵小辉听到王志达这番话，心里也没有底，出于对技术的尊重，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或许，我们可以先付少量费用试用。”赵小辉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少量费用试用，犯错成本比较低，容易调整，他也没敢提换一家公司。其实赵小辉有几家数字化技术比较好的公司，他不敢提的原因，主要是身份问题。用他推荐的公司取代老曾认定的公司，不管做的好不好，他都会被纪检部门盯上。王志达略微一想，觉得赵小辉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点头表示答应下来。
还没有等到付费试用，萝卜公司出事了。这天赵小辉正在办公室里看方案，忽然一个人闯了进来，人还没到赵小辉跟前，就已经扯着嗓子在喊：“老赵，老赵。”赵小辉闻声，抬头一看，见是王志达，忙起身招呼他坐下。王志达没有坐，站在赵小辉面前，面色有些慌张：“老赵，幸亏你提醒，萝卜公司真出事了。”
“萝卜公司出事了？什么情况？”赵小辉见王志达站着，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坐着说话，也跟着站起身来。
“他们在山北省做的平台没有通过验收，功能不符合要求，只有一个外壳。领导调研查看时，甚至出现黑屏。山北省数字集团的人给我说的，我有个同学在那里。”
“还好，还好，我们没有把几百万付出去，试用费用也只是在走流程。”赵小辉连连庆幸。
王志达抹一下额头，说：“关键不是在这里，关键是如何再找一家单位继续推进数字化，曾总那边催得紧啊。”
赵小辉异常坚定地说：“不找了，我们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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