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过程中，总有一些自己觉得羞于启齿的事，比如爱哭。即使心底百般抵赖，我也不能否认，我从来都是个爱哭的男孩，或者，男人。
我觉得也算不上坏事吧，暂不论所谓容易哭的人感情丰富、所谓爱哭的人能较好的释放压力等等没有切实根据的传言，哭本来就是自然赋予的一种感觉寄托，能笑能哭，算是完人。当然，从小到大的教育都告诉我男人哭是一种羞耻的行为，一直以来，我奉为圭臬。
然而无数经验告诉我，我的哭是止不住的，它来自内心，很强大，让我窒息。我哭过多少次呢？数不清了。小时候，因打架而哭，因被师长教训而哭，因得不到心爱的东西而哭。这是光明正大的哭，坦荡放肆，没人会耻笑，没人敢耻笑。因而我一直没认识到，原来我是个这么软弱的人。
我一直觉得我很坚强，自信满满的想法。我曾徒步快走几小时到脚掌起泡而不皱眉；我曾在暴风骤雨里淋到全身发泡而不眨眼；我曾......我总是喜欢把自认为的苦难放在心里，我不擅长向他人寻求帮助，所以我从不让别人帮忙。不论朋友，不论家人。不坚强吗？不。
自尊心不允许我在他人面前哭泣，但它有着皮球一般大的网眼，不经意间，便漏出了几段意外的故事。
在总多人面前哭，犹以小学那时那事记忆深刻，或许五年级，或许六年级。学校有着学生中午留校补习的惯例，补习费自己出，午餐费自己出。接近正午，下课铃一向，校门应声而开，送餐的小货车轰隆隆驶进来，抬下一盒盒的午饭。众学生从楼上涌下，以班级配发。我向来喜欢周五的那一顿，因为有美味的鸡腿可以啃，要么油炸要么红烧。我有个很多人都有的习惯：喜欢把享受留在最后。某一个周五，我照例赶快扒完素菜和饭，准备好好享受一番，意外发生了。一位平素关系和我较好的淘气男同学一个人在班级打闹，恶作剧般把一张踩在地下的不知几手的废纸丢进了我的饭盒里。
那张纸已经完全变黑，上面有数不清的字迹、无数鞋印、均匀分布的软趴趴的污泥、不知来迹的水渍......它大概聚集了世间所有的不美好，紧紧的覆盖在了油灿灿、香喷喷、鲜嫩嫩的鸡腿上，毫无愧疚的盖着，它这丑恶的卑鄙的污浊的样子。
大概在当时的我心里，这根鸡腿，是我一天乃至一周最美好的期望。这希冀破灭了，我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它化为泡影飘散不见。我在班里放声大哭。
众人热闹了起来。有人义正言辞的谴责，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不屑一顾却兴致勃勃。或许他们心底觉得奇怪吧，多大的人呢？哭的这么难堪。
那一次哭后，我后悔许久。我也曾想，我为什么哭呢？一根鸡腿吗？值得吗？我渐渐明白，我并不是为了鸡腿而哭。我为的，大概是平淡生活中的期许，是活色生香的展望，鸡腿只是这美好的生活载体吧。我是乡村出来的孩子，没有什么眼界，没有什么欲望，吃一顿好的，睡一觉美的，十分满足。譬如苏格拉底对辩论的渴求、雪莱对春天的呐喊、别林斯基对文辞的研磨，此时之头等大事，不过如此。这样的要求是简单的，却凸显了我脆弱的底线。
好吧我有寻找爱哭的借口的嫌疑，哭就哭吧，我能厚颜无耻梗着脖子说一句，当时我还小。
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哭，却不料它抑制不住，于初中再次爆发。或许初一，或许初二。我是个老实呆板的学生，加上还不错的成绩，是老师们喜闻乐见的学生的典型一类。班主任对我照顾有加，我格外感激。某日下午自习课，班主任稳坐高堂，检查学生们的背诵情况。我作为一名小组长，有着事先检查组员背诵情况并上报的义务。在嗡嗡的背书声中，每个人轮流上前提交成果。
我因全员都完成任务而志得意满，不料出了岔子。一名组员在班主任抽查中失了水准，没有背完。我在班主任的厉声中走上讲台，众目睽睽下，手心挨了几板大塑料尺。其实并不痛，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酸的苦的恨的怨的搅拌在一起，刺激着我的泪腺。我慢吞吞走下讲台，坐在凳子上提笔看题，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我趴在桌上，眼泪在眼眶里凝聚。透过模糊，我看见同桌那双盯着我看的眼睛和那张惊异的脸。
下课了，同学们慢慢散去，我正准备走，班主任叫住了我。“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但是不这样做，对别人不公平......”她的嘴唇还在颤动，我却已经听不清了，我嚎啕大哭起来。
班主任手忙脚乱，我慢慢平息。
这一次哭后，我比上次还后悔。这次的哭，不再是想念的破灭，而是一种“沉冤得雪”的激动。原来老师并没有怪我，原来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心情大起大落，眼泪便止不住。可是为什么我不能像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那样，有着“不怕艰难、不畏冤屈”的毅力定力呢？原来我受不得委屈、吃不得教训；原来我看不得责难、受不起非言。为什么？也许又是因为“我当时还小”。
我再也没有在公众面前哭过，因为我长大了，我不能再说“我还小”。
可是我爱哭的本性，可能今生难改了。看电视剧会哭、读小说会哭、逛贴吧会哭，遇见感动的人和事会哭，听说令人难受的不平会哭。有时候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 有时候趴在桌子上久久埋头。不会在别人面前哭，一个人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一直痛恨这样的软弱，却又夹杂喜悦，难以言说。我高兴我有这样易动的感情，我高兴我可以体会别人的喜怒哀乐，我高兴我能顺着自己的心而走，这似乎是感性。这方面我或许更像个女生？我不知道，我并不了解女生。
哭能有什么用呢？哭可能就像文学吧。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文学的最大的用处，也许就是它没有用处。”哭，亦如此吧。正因为没有用，所以不染丝毫纤尘，它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情感，最是羞耻，也最是动人。
想想这些年，又哭又笑的，原来全都记得。“哭只会让视线变得模糊，视线模糊，记忆却会更清楚。”这样深的记忆，不失是一种回忆时的乐趣。我哭过不少次，总是后悔，全做无用功。哭对于我，也是一种在乎的表现，在乎别人的意见，更多的，却是在乎自己。
每一个人都应该被在乎，如果别人不，那就自己。
（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梦人文馆”，简书同步更新梦人文馆的原创内容。若找我有事，请联系QQ：2283242053 或微信：shidazhangzhenzhen. QQ微信名称均为：江右梦人。）
梦人文馆二维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