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春天的乡下,总叫人神清气爽。
父亲照例笑呵呵地生火烧水泡茶,母亲停下手中正缝的棉被。我们刚坐下,母亲的电话响起。
“是姐的电话。”我说。
母亲急忙走进内室接听,还神色异常地盯了父亲一眼。
“嗯,你爹没事儿。他吼了我出了气,自个儿哪有气了。放心吧正跟你妹喝茶呢。……”
我掩上门。对着客厅的父亲笑嘻嘻地说:“咋又惹到俺娘了?”
老父亲站起来,大声说:“你娘净管闲事,老絮叨你姐家那些事儿。你说烦不烦?孝顺老人是好事儿。”
“你对,你对,以后不让娘说了。”我小声安抚他。
姐打电话是来问父亲咋样了。她跟娘通电话啦家常时听到了父亲暴怒的声音。她担心父亲。
我们都担心大病刚好的父亲。
母亲笑呵呵走出来。“水烧好了?”
“烧好了,浪费一块蜂窝。”
“吃鸡肉不得多烧煤?”
……
吵吧,都吵一辈子了。父母的斗嘴,今天,在我眼中成了“醉里吴音相媚好”的样子了。
小院鸡鸣犬吠,热闹得很。
母亲说圈养的那两只公鸡打得你死我活,自小嚣张的那只最终被咬得伤痕累累。这鸡不能再养了,一打听这伤残的鸡卖也不值钱。这才下决心吃掉这只纯笨鸡。
母亲说话嗓门雷动,却从不敢杀鸡。“怪呀,年轻时谁家鸡吃了毒食,我都又开刀又缝线的也没怕,可就不敢宰鸡。”这事儿我有印记。小时候,每每有乡人拎着误食拌了杀虫药种子的病鸡来找母亲,她开刀动针,手到病除,保住了人家的“小银行。乡邻感谢的话说了一大筐。
“你爹连小鸡都不敢摸,却敢拿刀杀鸡。”
父亲听此很得意,他找出水果刀,哆嗦着一手拿刀一手拿磨刀石,一只握石的手无力地在水果刀上划一下又一下。
“这样磨不快,还是我的吧。”
母亲从父亲那颤颤巍巍的手中接着水果刀,“你能磨吗?年轻那会儿,哪年麦秋不是我三四点钟起五更磨镰割麦?”
“你行,你厉害,啥离你也不行。”父亲笑着嘟囔。
干庄稼活父亲不能不服娘。但他那手好算盘那笔毛笔字,娘更服,甚至崇拜。
他们吵了一辈子,而今听着那打趣的互怼,看着二老脸上漾着的笑,我心里全是明亮温暖。
那只可怜的鸡最终还是让我和孩子爸合谋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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