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最重要的是什么?
「你知道,在一本书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林子问张强,张强思忖了一会儿,其间回忆了自己有生以来读过的所有的书,愣是没有想到一个完美的答案。
他端起酒杯,支支吾吾的说,「扯你娘的文屁,给我喝了!」,说着一饮而尽。燕京是哪种度数不高,但很实在的酒,气泡惊人的少。喝在嘴里有说不上的苦涩,张强吧唧了一下嘴,眯着眼睛晃起红彤彤的脸。每一次呼吸都喷薄出酒精和肉体捣在一起的恶臭,他一面指着林子手里的酒杯,一面忙不迭的叫嚣,「扯你娘,老子不懂这些玩意儿!」
林子苦恼的提起半空中的杯子,闷头也喝了下去。这个问题林子已经思考很久了,在一本书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若你是一个逻辑连贯的分析家,你大概会摆出书的种类,再摆出种类下的细分,再摆出细分下的书,对应的含义。可林子不是,林子是一个艺术家,他天生就爱行那些无头无脑的事情,这也是张强欣赏他的地方。
林子总能给张强找到乐子,像两个相见恨晚的傻逼。
林子穿着肥大的黑色T恤,这对他的身形来说,显得略微有点紧凑。他的胸前映着一个硕大的「吃」字,算是对人生最大限度的抗争。
林子又举起了杯子,闷闷不乐的喝了下去,他似乎对张强的回答很不满意,又似乎是对自己提出这么一个问题的疑惑。但是无论如何,这么一个问题已经赫然摆在眼前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知道,有一本书叫《百年孤独》,这本书里,最重要的东西是『孤独』。」这说法让自己都头皮发麻,「孤独」这个词能从自己的嘴里蹦出来,T恤上那个硕大的「吃」字瞬间显得黯淡无光。
张强不再搭话茬了,他对林子的这个说法充满疑惑,也对林子这个人充满疑惑。桌上的空瓶已经摆了十几个,梅花肉的甜腻让自己无暇思考,酒精像是一剂开胃的药剂,让张强不由得多吃上了几口。
2、百年孤独
林子自小不喜欢那些死板陈旧的东西,尽是看一下洋人的小说,可洋人的小说也是一些死板陈旧的人写的,所以林子自小就抛弃了国产的死板陈旧,套进了洋人的死板陈旧里。
要说真让林子有所收获的,大概是那本《米开朗琪罗传》吧,一个死板陈旧的艺术家,终于让林子找到了不一样的方向。林子像是找到了人生的慰藉一般,自此疯狂的学习画画。众所周知,艺术是需要天分的,没有天分的人可以成为艺术家,但成为不了伟大的艺术家。林子恰恰打破了这一魔咒,在他的苦心练习之下,终于有一天,林子给父母留下了一封亲笔写的新,一个人去了北京。林子的父母见了信,那熟悉的字迹,让他们坚信——林子不久就得回来。
他的艺术水平,至今还处于《唐伯虎点秋香》中祝枝山画出的那幅《小鸡啄米图》的水平。
林子对艺术的见解早已凌驾于哪些庸俗之人,他哪里还能跟那群燕雀为伍。在北京,林子第一次尝到了燕京,快花光了从老母鞋垫下偷出来的500块钱时,他便开始策划自己剩余的人生,那真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彻彻底底的摧枯拉朽的变更,那是和人生互相啐了一大口吐沫。林子花了三块五买了一根2B铅笔,又花了五块买了一沓纸。借着文具超市的卷笔刀削了削铅笔,就一屁股坐在文具店门口,用2B铅笔在一张纸上描了半天的「速写10元一张」,随后放在身边。
那时天色尚早,上班族们还蹲在筒子楼里像便秘一样憋着一天的产出,而林子对着那高高悬在西天的日头,举起了铅笔,来来回回比划了好多遍,最终在洁白如雪的纸面上,涂出了一个黑亮亮的圆,那周边层次的锐角三角形,像是一根根锐利的刺。这是他相当得意的作品,这作品饱含了人类对自然的敬畏与深情,对爱的渴望与忌惮,对生命的追求和挥霍。
林子将那幅画作,那幅他相当满意的画作,摆在了身边。
3、米开朗琪罗他爹
林子在路边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晚,日头沉了下去,文具店开了路边招牌灯,林子就坐在那招牌旁,像一个兜售文具的落魄售卖员。下班的上班族们终于还是没有憋出一天的产出,拾掇拾掇准备着回家继续憋。林子面前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开始卖第一张画,那是一个小女孩,被他画的太阳所吸引。小女孩儿穿着白色的运动鞋,短发,有一对灵巧的嘴唇。她说,「妈,我想要他帮我画画…」母亲看了看林子,就像看着一条落魄的狗,问林子,「能便宜点不?」小女孩对母亲的斤斤计较深恶痛绝,她一看到母亲那讨价还价的嘴脸,就如同进入了一潭恶臭的澡泽。她面露愠色的看着母亲,转脸又面带同情的看着林子,嘟囔着,「十块十块,就十块吧,妈妈。」母亲瞪了小女孩一眼,然后对着强子重复了一遍,「能便宜不?」强子心里别扭着,但是没有办法,看着小姑娘柔软的眼神,吐出一句「八块吧。」
小姑娘显然是不太满意的,但强子终于松了口气,母亲也爽快的甩出一句,「成,画吧。」
这一刻,强子觉得自己已经超越了米开朗琪罗千千万万倍,可以说是米开朗琪罗他爹了。
这幅速写,被强子称为「樱桃小丸子」,事实上,这大概是他一生中画的最好的速写。所有的线条都分明凌厉。那一刻他真的像得了神祗的护佑一般,穷尽了一生所有的绘画才能,画出了那幅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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