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你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也许会将遗憾一一弥补吧。
但是他——孟浩然,这个倔到骨子里的人,却绝不对放下自己的任性,接受父母安排的生活。
那是唐朝欣欣向荣的时代,武则天刚刚把皇位传给了李显,然而朝政并不太平,权力之争暗潮汹涌,直到唐玄宗即位才有所好转。
他见证了这个过程,但始终只是一个陪衬。他的才华并没有为他带来一官半职,一生都在半隐退半漫游中度过。
然而,他的渴望却从来没有减退。但再多的渴望,也换不回一个进士及第,换不回一次赏识。这就是天意弄人吧,他只能看着仕途离自己越来越远,无比沮丧。
尽管如此,他在求仕长路中收获的盛名,也足以让他名垂青史,可他内心仍有遗憾。
孟浩然出生在襄阳一个颇有资产的书香世家。美丽的古城,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矗立在汉水边吸引着无数文人墨客。
由于祖上基业雄厚,他获得良好的教育,入仕为官便是父母对他的期盼。他也确实聪明好学,最爱陶渊明的诗,最喜欢去汉江对面的鹿门山游玩,那里曾经住过一位大隐士庞德公。
随着以隐求仕的风气日渐浓烈,科举对他来说便成了束缚,他渴望隐居,更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朝廷的青睐。
可惜没有人知道他隐居在鹿门山中,也没有人举荐他,更没有人来拜访他。因而他的生活十分简单,经常往返于鹿门山和家宅之间,以诗自适。
《春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这首家喻户晓的诗便作于此时。
然而,这样的生活是短暂的。那年冬天,与他一同隐居的张子容突然决定进京赶考,这对他来说是不小的打击。难道只有科举才是他们入仕的唯一途径?
他眼睁睁看着朋友离开,不能挽留,只能祝福:
《送张子容进士赴举》
夕曛山照灭,送客出柴门。
惆怅野中别,殷勤岐路言。
茂林予偃息,乔木尔飞翻。
无使谷风诮,须令友道存。
送走朋友,山中只剩他一人,生活变得单调无趣。终于,他走出了鹿门山,辞别亲人,开始了长达十年的漫游。
他走遍长江流域,从湖南到安徽,从武昌到扬州,从广陵到杭州,到处都有他的足迹。广交朋友,拜访公卿名流,就是为了获得引荐的机会。
期间他结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与他们饮酒作诗,渐渐诗名大振,也目睹了太多的伤感和别离。
杜十四要去江南了,他依依不舍,默默断肠:
《送杜十四之江南》
荆吴相接水为乡,君去春江正淼茫。
日暮征帆何处泊?天涯一望断人肠。
朱大要去秦地,他无以为赠,便将随身携带的宝剑赠与对方:
《送朱大入秦》
游人五陵去,宝剑值千金。
分手脱相赠,平生一片心。
在洛阳,他特意去拜访袁拾遗,恰好听到他刚被贬官,没有遇到人,心中涌起无限的感伤:
《洛中访袁拾遗不遇》
洛阳访才子,江岭作流人。
闻说梅花早,何如北地春?
尽管他结识不少朋友,可十年漫游却没能获得他想要的结果。在当时,求仕可以拜访朝中大臣,通过作品展示才华,获得引荐便有机会进入仕途。
可十年了,身边的朋友都已安身立命,他却还在游玩。
内心种种不平让他决定参加科考——这条他原本想绕开的路,可最终还是回到了这条路上。
他带着理想奔赴长安,最终却换得落地的结果。他以为自己满腹才华,诗名远播,及第是十拿九稳,没想到却落了第。这个结果让他无比苦恼和懊丧,心中涌起阵阵不平,充满了不被赏识的惆怅。
尽管如此,此次长安之行却让他找到了知己,王维的出现让他内心有了些许温暖,他与这个小他十一岁的年轻人志趣相投,相见恨晚。
他经常收到王维的邀请,去翰林院饮酒写诗。有一天,玄宗突然来到翰林院,他情急之下便钻进了床底。
在玄宗的问话下,王维不敢欺君,只得如实交代。孟浩然只好从床底爬出来,面见圣颜。玄宗见到他颇有兴致,便让他当场作诗。这个绝好机会,却被任性的他以一首《岁暮归南山》,惹得玄宗不悦而告终。
《岁暮归南山》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
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这正是他应试落第后的牢骚,表面上在自责,实际上却满是不为世所用的沮丧之情。
玄宗听后非常生气,便说:“你不来求仕,我也未放弃你,为何要污蔑我?”
或许这便是他的固执吧,如果他当时吟诵的不是这首诗,忍住内心的不平,好好把握机会,大概会是另一番情景。然而人生没有如果。
几年后,他西游长安,仍对仕途抱有希望。此时的张九龄已是朝中丞相,他虽与张九龄是旧交,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直说,便写了首诗希望得到他的引荐。
《望同亭湖赠张丞相》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于是,第二年他再次参加科考,却再次落第,只能失望地回到家乡。
回到家乡的孟浩然过起了田园生活,十分自在。
后来张九龄被贬荆州,他被招到府中做了几年幕府,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最终选择离开。
再次回到家乡时,已经51岁了。
《过故人庄》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后来在他生活的乡间,王昌龄路过,特意拜访,生性好客的孟浩然见朋友远道而来,全然不顾背上的毒疮,纵情豪饮。豪饮过后,带给他的是致命的病痛,也许,他宁愿在快乐中离开,不愿在悲伤中苟活吧。
这一生也算有了个欢乐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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