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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十八

那一年,我十八

作者: 垂钓老叟 | 来源:发表于2018-06-20 16:57 被阅读0次

                                                                                      那一年,我十八

          那一年,我十八,就在一夜之间,似乎有了巨大的变化。

          清晨,我对着镜子仔细端详里面那个人,高高的鼻梁、有些小的眼睛......拿起父亲的刮胡刀,摸摸唇边绒绒的绒毛,想想还是作罢。

          今天是我满十八岁的日子,尽管父母已经承诺要给我过个像样的生日,但是骨子里似乎有一股子憋不住的冲动,我要走出去。走入到一个年轻自在的世界,耳边不要再有父母的絮叨,我想像崔健一样呐喊“一无所有”,我要吸烟、我要喝酒......我不要束缚。

          换上压在枕下的新行头,大上海牌白边方口布鞋、V字形老板裤、宽袖蝙蝠衫,瞬时间觉得酷啦啦滴!

          我要自由,我要呼吸,我不要束缚!

          胡同里的小弟兄们早就为我这生日忙活准备上了,在那个酷热的七月,在那放了假空旷的教室里,我的十八岁盛宴即将上演。

          酒是当地产的压盖二锅头,菜是东拼西凑各家端来的,压轴的大菜是那条拴在暖气管上、瑟瑟发抖的黑柴狗。

          十八岁,浑身的血液都是滚烫滚烫的,天下唯我独大,狂热的心似乎一不留神都要蹦出来。

          晒完了新行头,按照事先的计划,要准备这压轴大菜了。十八岁的心是那么的勇敢、豪放,谁都不愿在同伴们面前露怯。

          尽管,我相信,他们百分之九十九是在吹牛。我心里不相信,他们能够亲手杀掉这条半人高的黑狗。

        十八岁的心真得好高、好大,血真得好热,那条黑狗尽管意识到大难临头,拼死抵抗,还是被吊了起来。

          我的心提了起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那么有力。

        黑柴狗被绳子勒了脖子,发不出声,它的肚子鼓了起来。二蛋拿了尖刀,说是要放血,不放血的狗肉膻气的很!他像个行家如是说。

          教室里安静得很,那一刻,我们彼此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

        二蛋抓着一条狗腿,下刀的那一刻,我停止了呼吸,仿佛心跳也停止了,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弥漫了血腥气,身边的伙伴们已经又恢复了活力,他们推推搡搡、嘻嘻哈哈的,仿佛没有过恐惧似的。

        十八岁,年轻的生命是那么急于向世间证明表达什么。

          黑狗已经没有了气息,它被放了下来。胸口有个小洞,四肢也被割了一刀,残余的血时不时地渗出来。

          几个伙伴在二蛋的指挥下协助他开始拨皮,我的胃里一阵抽搐,借口去烧火,躲到了教室的角落。

          教室里的气氛逐渐活跃了起来,男孩子们青春荷尔蒙此时无限的勃发。他们笑闹着,忙碌着......

          这条黑柴狗或许将是我们成长经历中重要的一个标志吧!

          我是不是很懦弱?他们看到了我害怕的模样了吗?会不会嘲笑我掉份?

          我在胡思乱想,十八岁的我,是那样的要面子。

          “啊!”,随着二蛋一声尖叫,教室里瞬间大乱。

          那条原本断了气的黑柴狗,在二蛋他们剥皮到一半时,它竟然颤颤巍巍的试图爬起来......

          伙伴们大乱,他们试图从门口冲出去,却忘记了那门原是在外边反锁着的。

          人们到处乱窜,无处可逃,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菜打翻了,酒瓶子也踢飞了。

          那生命顽强的黑柴狗却没有一丝要倒下的意思,眼瞅着它摇摇欲倒,却最终站了起来。

          我的头发都立了起来,脸色苍白,那一年,那一天,我十八。

          丢了刀的二蛋,慌不择路窜上了桌子(学校放假,桌椅都集中到教室后面堆放起来),在他的招呼下,犹如无头苍蝇的我们,连滚带爬都爬了上去。

        黑柴狗兀自立在那里,耷拉着头,瑟瑟的抖动,半个红色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皮毛的覆盖。

        二蛋抓起一把木凳向黑柴狗扔去。

          没有打中,黑柴狗似乎受到了惊吓,它试图移动四肢。这下惊魂稍定的我们又炸了窝,我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却不知是哪位兄弟的杰作。

          惊慌的人们无处可逃,只能学着二蛋抓起身边的板凳、桌子朝着黑狗乱扔。

          “噼里啪啦......”,好一阵大乱,才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黑柴狗不见了,它被小山一样的桌椅压在了下面,教室里没有了声息,我们秉着呼吸、谛听。

        “我们走吧”,不知是谁的声音,伙伴们像是得了特赦令,我们顺着打开的窗户鱼贯而出,再爬上学校的围墙,我们骑在墙头上回望那间教室,谁都没有说话。

        那一年,那一天,我十八。

          三天后的黄昏,我们一群半大小子,清一色青皮光头、蝙蝠衫、甩裆裤、大白边板鞋,我们骑坐在学校的围墙上,面朝着那间教室,伴着吉他狂嚎崔健的“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

          那一年,我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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