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螺大桥连接云林县西螺镇和彰化县溪州乡,以钢铁作架,水泥做桥墩,桥面宽7.3公尺,全长1940公尺。
这首诗写于1958年,作者在诗末附注道:“三月七日与夏菁同车北返,将渡西螺大桥,停车摄影多帧。守桥警员向我借望远镜窥望桥的彼端良久,且说,‘守桥这么久,一直还不知那一头是什么样子呢!’”
全诗如下:
矗然,钢的灵魂醒着。
严肃的静铿锵着。
西螺平原的海风猛撼着这座
力的图案,美的网,猛撼着这座
意志之塔的每一根神经,
猛撼着,而且绝望地啸着。
而铁钉的齿紧紧咬着,铁臂的手紧紧握着
严肃的静
于是,我的灵魂也醒了,我知道
既渡的我将异于
未渡的我,我知道
彼岸的我不能复原为
此岸的我。
但命运自神秘的一点伸过来
一千条欢迎的臂,我必须渡河。
面临通向另一个世界的
走廊,我微微地颤抖。
但西螺平原的壮阔的风
迎面扑来,告我以海在彼端,
我微微地颤抖,但是我
必须渡河!
矗立着,庞大的沉默。
醒着,钢的灵魂。
一九五八年三月十三日
一座红色的宏伟大桥矗立在平原之上,看行客来来去去。桥没有想法,过桥的人各怀心事。过了这座桥,我将是什么样的人?你迟疑,可是那稳健的铁臂在向你招手,彼端的海在唤你的名字,你的灵魂亦渐渐苏醒。
诗人彼时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此时我在想什么?我在想我的西螺大桥,也是那么长,沉默隐在两边巨大的喧嚣中。我在桥上吗?也许已经在了。我过去了吗?还没有。
这座桥太长了,我有时有些惧怕。我怕桥上的风景使我驻足流连,我怕猛烈的海风将我吹离桥面。内心深处,“我知道既渡的我将异于未渡的我,我知道彼岸的我不能复原为此岸的我。”据说人的细胞每七年更换一次,我怕我的灵魂也锈了。我将不再记得理想,不再坚持信念,在一圈圈时间里麻木了。
但是那“一千条欢迎的臂”,也许是命运的触手。我想搭上它们,往前走走、往外看看。我必须搭上它们,出生伊始,我们就在它们的臂弯里了。我们也将在它们的臂弯里老去。有的人在老去之前看见了大海,有的人没有。我想成为在老去之前到达彼端之海的人。
“我微微地颤抖,但是我必须渡河!”就算既渡的我连心也变了,望海的灵魂还在。
海风,吹吧,如果看见大海之前必先经过你。诗人的西螺大桥有钢的灵魂,我的西螺大桥也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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