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梦不见诸葛和大禹，却梦到山鬼。山鬼一词最早出现在屈原的楚辞九歌中。九歌从东皇太一写起，先后描写了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少司命等共计十一篇，其中第九篇就是山鬼。

关于山鬼是什么，古来就争论已久。有人说是山神，有人说是精怪，也有人说是女巫。自清朝人顾成天注解为巫山神女以来，加上郭沫若也持这个观点，逐渐被认定为神女。于是山鬼在很多时候被喻指女性，我的朋友阿紫曾经在给阿朱的诗篇中写到：烟水云崖弥足珍，谁移仙种入红尘。久邻山鬼知风雨，怕对多情世上人。就是把山鬼比作女神。

山鬼

如果跳出楚辞，走一走屈原的故里，很容易让我得出新的结论。

三闾大夫出生在西陵峡里的秭归县，秭归西北就是山深林密的神农架。神农架一直有野人的传说，野人介于人和猿之间，有智，力大无穷不畏虎豹。独居洞穴，到了发情期如果遇不到同类野人，则掳人交合。此类事件在历史上层出不穷，而且其范围以神农架为中心向周边扩散，北到房陵，南至长阳，历朝历代皆有。

此外，物华天宝，山川秀丽的三峡两岸，有数不尽的三峡猕猴群居在此。以西陵峡为例，西陵峡的猕猴古灵精怪，能知风雨。我到过两坝之间的石牌古镇，因为老友曾文旧居在此，那里现在是三峡人家风景区。景区内有个龙进溪，溪水深处的危岩绝壁上栖息的猴群大约数百只。平日里，猴群中胆大的会向游客啼叫索食，但风雨即将来临之际，则不见踪影。

灯影峽的猕猴

而石牌古镇，是屈原出峡赴郢都的必经之路。古镇上有古渡口，古时候从上游下来的人乘船到此多会稍作停留，一则游山玩水；一则不良行船的人在此过江，改行陆路去夷陵以换车马。古渡边至今还有屈原阿秭送迎屈原的故事，令阿姊悲伤的是，起初送出去的是风华正茂的小弟，最后迎来的只有小弟那老迈单薄的尸骨。

以此来看，在洞庭湖边作九歌的屈原，写完河伯那篇后，忽然想起自己的故乡。大山里野人掳人的传说，西陵峡中的漫山猿啼，无尽的乡思与浪漫的想象交织出了这篇山鬼。山鬼的原型是野人，是猕猴，是故乡的云。后来者宋玉理解不了屈原的家乡情结，在拟人化的山鬼上发挥自己的想象，最终就成了襄王神女的高唐美梦。

山鬼

当瞿塘峡口的江风吹到灯影峡的时候，猿啼于野。历史上的往事总是让人回首黯然。收拾情绪之际，正好读到唐朝诗僧惟审的《春日旅怀呈知己》

生涯万事有苍苍，应任流萍便越乡。春水独行人渐远，故园归梦夜空长。一声隔浦猿啼处，数滴惊心泪满裳。不为知音皆鲍叔，信谁江上去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