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站在小道尽头向我们招手,到了。高速出口下来之后笔直走,第一个红绿灯左转,再向前见到下一个红绿灯后右转,之后左左右右。我们成功地将车子带入一片迷乱中,小路很是卖力,总是在看似无路可走的地方给出一个转弯,即便在一马平川的地方也让人有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根据图片指示,朋友家楼房前后都是稻田,一大片绿油油的稻田。一路看来有不少这样的房子,看似杂乱无章地在稻田中站立,或者在一片杂树后露出头角。在没有看到红色外墙白色扶栏的楼房前,我们仍不能掉以轻心。
这里是奉贤一处乡下,有许多传说。近几年坊间传说多偏向房子。拆房补款分房子,本地人可以像过年池塘分鱼一般热闹,每家按照人口和原住宅面积高高兴兴领走钥匙和钱款。这样好的妙事越接近城里越实惠多多。因此长三角和珠三角一带的农民不到山穷水尽时绝不会卖出户口或房子。
朋友家果然在一片稻田中,稻子已经开始垂下头,里面的米粒已经顶满舱壳,再有几日充足的太阳就可以收割了。叶子还是绿色的,根下淤泥中贴几粒浮萍。孩子们沿着稻田与稻田间的土埂上从远处的房子那边跑过来。平时他们在市内读书,周末到此农家乐。田埂上晾晒不少豆杆,上面挂着豆荚,还有一些烂在土里的葫芦。
一对老夫妻就住在这里,一群鸡鸭,两只猫一只狗。他们平时很少上楼,前排楼前的园内院外,当中走廊里里外外,后排平房一群果树盆景。不种田以后他们当中一位开始奔波于老年大学,并交结一群同学,平日里倒也时常有人走动交流园艺技巧。
活的房子多不是孤立的,有朋友相伴。房前几根电线杆穿过稻田后向低矮地远处伏下,越来越低,鸟雀总比人类更知道丰收在望,很早就成群结队在稻田上方的电线上蹲点。多半像是有头鸟召集,两根细线上串满小豆点。过了一会儿,集会结束,鸟雀们又巡视一番稻田便飞往楼房旁边一棵香樟树上,一时间,香樟树重了,颜色有点发黑。
乡下人不会买青菜的,他们的青菜带着泥土和根,从土里拔起,河里摆一摆,锅里一烧就熟软。我绝不在这里丢人现眼,表示自己非常懂的关于泥土的一切。屋顶上,房屋后都是我们熟悉却又不熟悉的青菜和柿子。还有一棵全是刺的板栗,两株垂到地上的橘子树。
这萝卜秧太浓了,该拔一拔了。我刚在朋友父亲面前做完满分考卷,他考问我屋后所有的花草树木。
这是雪菜苗,还得等一等。
老人在大锅台上手绘了三色图的腊梅和桃花,并写上:乡下人家,饭菜飘香。农耕文化,延续传承。家和万事兴。
现在是隔日白天,我坐在窗前,阳光出奇地好,和昨天一样。我把昨天老人用镰刀坎给我的甜蜀黍又啃了几节,很甜。
屋藏农耕灶台,门收万里江稻。听风云变幻,闻春秋轮转。
站在三楼看房前屋后的田野,绿色的黄色的,像油画一样铺向远方。一抬头,秋阳正好,屋里屋外都是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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