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过会，你悄悄把我拉到没人的角落，怯怯地告诉，你想要搭我的伙，你说你吃不惯学校餐厅的饭，他们放辣子、豆瓣酱太多。“我就吃中午一顿，不会太麻烦你的……”。末了你用恳切的目光征求我的意见。
我知道你原来和学校三个中层领导搭伴中午做一顿饭，可是刚才会上宣布:领导参与餐厅管理，吃饭免单……“剩你孤身一人了，迫不及待地要改嫁吗？”我想开玩笑可没说，看你弱不禁风、瘦瘦小小的样子挺可怜，正好我爱人是班主任，也参与餐厅管理，吃饭也免单，就剩我和一个在校上学的本家侄女儿，我们自己动伙做饭，
“来就来吧，看你可怜，我收留你了”。我笑着说。
于是，你搬来了你的“吃饭的家当”——一个中号搪瓷饭缸；小半瓶香醋，为了讨好我，你还顺来了两个半旧的大黄瓷碗。我知道这是你们几个散伙后的遗产。
“每周五天，五顿中午饭。我两天或者三天买菜买面条儿，另两天归你管；不过你得做饭，我负责刷洗，因为我每天上午三四节都有课，你正好课都在下午，你这样看行吗……？”还没开伙，你就细致周到地做了分工，
怎么不行？安排得这么妥当。 不过，我还有点不放心，我问小侄女儿:“你物理老师要搭咱们的伙，你什么意见？害怕吗？”“为什么害怕？”单纯的小侄女儿忽闪着大眼睛瞪着我，不解地问。
我笑了，这下放心了，原来怕老师在场影响孩子情绪呢！
然后我们就顺理成章地开启了“同伙”的模式——
我们的午饭单调却有滋有味，永远是“两块半的面条；五块钱的肉末；外加一小把青绿的蒜薹或者豆角”。
每天中午，批完作业备好课，看看日头已近正午，踩着最后一节课的铃声从办公室走进厨房，换一个工种、醒一下脑子，开始练习我的“厨艺”——
在开火烧水的当儿，把肉末再切碎一些，青菜亦切成细碎的小段儿；炒锅里油沸了，冒起了青烟，肉末儿、葱姜酱油一股脑儿放进去，肉熟了，加进青菜继续小火煨着……兑开水、搅拌粉芡……半节课过后，半锅黏糊糊香喷喷的打卤终于完工。
等水开的当儿，我会坐着歇会儿、想事情，看窗外的天高云淡，看秋风溜进屋内，调皮地驱散锅上方的青烟……我会等到你们下课再下面条，即使水开了“咕嘟咕嘟”直叫唤也无所谓。终于，铃声过后，先是小侄女儿“踏踏”地跑来，一上午，她一定饿得等不及了；用一下心，会听到你下课后上楼放置教具教科书的脚步声，而后再下来，脚步声渐近，你的身影果然在窗外闪现，你侧脸，隔着窗子嗅一下鼻子，脸上笑开了花:“炸酱面，好香的卤！”
你永远吃那么少，多给你挑几根面条都不行，你总是抢了我的高椅子坐着，呼哧呼哧地闷头吃面条，把我挤到了矮凳上；小侄女儿呢？可是端端正正一个人坐饭桌前吃饭的。她慢条斯理地优雅地一根根地挑着吃面，可有淑女相了！
饭后，看你刷洗碗筷也是一种享受:你蹲在屋外水管旁，很认真地用钢丝球擦炒锅和汤锅，还有每一双筷子、每一只碗。把它们用清水冲洗得一尘不染，遇到我早饭没弄净的油渍，你还会边叨唠边一点点用手抠掉。正午，还稍显炎热，你鼻尖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日光从树叶儿间泄下，一阵风来了，“哗啦啦”倾到了你满身的细碎汞银……
其实，我也对你也有过意见: 那次，你中午有饭局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炸酱面吃了两顿都没消灭完！夜里起来两次……还好，你马上给我道歉了，说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了……
细细碎碎的日子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溜走，记不清有多少次走进厨房，看见你买好的面条和肉已然安静地躺在案板上；也记不清多少次掇条凳子，谈笑着看你认反复地洗一只碗，反正日子过得太快太快，不经意间就过去了半年。
我们忽然都被编进了餐厅管理的队伍了，我们也没吃散伙饭，就那样悄悄地散了。好后悔，一成不变的“炸酱面”菜谱里，我只有一次破天荒地做了蒸面条。记得那次你吃得很欢，直夸我的手艺好……
今天，在餐厅里，我们仍会时不时地坐一张餐桌吃饭，但喧嚣的环境、散乱的人影，怎比得上我们小灶的亲切和随意？我看见我的小侄女儿了，她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正边吃边和同伴兴奋地谈论着什么，她吃饭速度也快了许多。也许这样的大环境更适合她。
餐厅里，你会在没动筷儿前，把你碗里的肥肉挑给我；也会把烤肠、鸡腿省下来给我的小儿子。
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样，还在怀念着我们曾经同伙的日子吧！
2018.08.23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