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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波 | 长江之歌

冯波 | 长江之歌

作者: 晔问仁医 | 来源:发表于2019-07-15 11:16 被阅读0次

    六 三 三

    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

    寻医之旅

    晔问

    问尊严,问名声

    问灵魂,问态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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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波|长江之歌」

    人 物 介 绍

    冯波,同济大学附属东方医院内分泌科主任,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擅长糖尿病及糖尿病急慢性并发症、甲状腺疾病、肥胖症和骨质疏松疾病的诊疗。中国老年医学会内分泌代谢分会副会长,中华医学会内分泌分会全国委员,上海市医学会糖尿病分会第八届委员会候任主委,上海市浦东新区内分泌专委会主委,上海市浦东新区和黄浦区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专家组成员。先后获得省级科技进步三等奖1次、市级科技进步二等奖2次、市级科技进步三等奖1次,先后主持973项目、民政部“十一五”项目子课题、国家自然基金课题、上海市科委基础研究重点项目等。

    采访笔记

    1999年,我想,对他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年。

    这一年,他从长江的上中游,顺流而下来到了长江的下游,这一晃眼,已经二十年。

    1999年,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欧元在欧盟11国正式启动,腾讯QQ服务开通,北约轰炸南联盟,曼联创下“三连冠”神话,国庆50周年大阅兵,澳门回归祖国……

    这些事我向他提及的时候,他显然大部分已经忘怀,恍若隔世。不过,他还记得1999年的上海,浦东。“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那个时候浦东还没这么繁华,从东方医院可以看到刚刚落成的金茂大厦,88层上海最高。那一年,电视里一直在放《老娘舅》,我跟着学沪语,怎么都学不会,晚上睡不着,上海有个新开的电台节目叫《相伴到黎明》。”

    但我知道,尽管已经在上海度过廿载春秋,他的记忆底层,还是他的故乡,长江上中游的白衣岁月。

    很遗憾,我对那里的生活一无所知,但是很奇怪,我对那里的印象,总是在生活的洪流中飘摇的背影、依稀的希望、被羁绊的无奈……名门望族也好、豪侠义士也好,普通角色也好,却都通过自己的选择体现出了可贵的尊严,用自己的选择来决定命运的航向,哪怕前方遍布暗礁险滩。

    我不知道这样的印象来自哪里,直到他在访谈最后推荐给我的那一部书《长江三部曲》,我忽然记起来,二十年前我在昏暗的寝室灯光下,如痴如醉地捧读《漩流》《巴山月》《沧海浮云》,洋洋两百万字的长篇,我对长江上中游的印象全部出自于此。

    “今天的三峡大坝主体,就在宜昌秭归县城和宜昌夷陵区西陲的交界处,在长江游船上游览三峡的外地游客可能想象不到,当地人对三峡怀着什么样的感情。这也是我对三峡的感情,长江的感情。”他说。

    我理解他的感情。事实上,他是三峡大迁徙工程的见证者。亲眼看着三峡人,离开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眼看着祖居、祖坟和祖产被水流淹没,他们的悲伤是同频共情的。

    “回过头来看,我很敬佩在历史庞然大物面前的普通的人们,在中国天翻地覆的变革中默默承担着无可名状的张力和代价。这是一种可以垫在心底的力量。其实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生活的,他们在安静中有一种很了不起的默契和彼此的宽容,这是我喜欢的,人和人之间该有的样子,而他们的平静,使现实的聒噪显得多么的浅薄。”最后,他这样说道。

    1/从医之路

    宜昌,古称“夷陵”,位于湖北省西南部,长江上中游分界处,建制历史逾两千年。曾是楚文化和巴文化发展的地望,孕育出屈原等先贤,历代文人如李白、杜甫、白居易、欧阳修、苏轼、陆游等,也多会于此。

    1964年,冯波出生于湖北,从小就是个爱琢磨问题的少年。“拆机械这些活儿没少干——稍大一点,开始醉心于理论物理,我是个典型的理工男,高考填的是工科学院。然而,志愿都交上去了,却被母亲要回来,改成了武汉医学院,也就是现在的同济医科大学。”

    没有悬念,冯波被武汉医学院录取。

    听命于父母的冯波,其实是非常不适应——陌生领域,没有兴趣。但是,生在长江边上的人,大抵有一种特质:水到渠成,随遇而安。“并不是爱一行干一行,而是干一行爱一行,而且,我们那届高考,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三年,每个进入大学的学生,都被视为天之骄子,都报有坚定的信念,凡所学,必报效祖国,振兴中华。我相信,兴趣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也是最好的老师。”

    冯波性格里是要强的,他努力让自己从枯燥的知识中,找到兴趣的火花。五年的本科生活,冯波最大的收获就是,找到了这样的学习方法,并且爱上这一行。“只要告诉我一个器官的功能,我就可以从细胞学、形态学等反推它的构成。这就是兴趣的力量,和小时候热衷于拆装录音机是一样的道理。”

    在班级里,有三个喜欢内分泌的同学——很早就确立了今后的学科之路。其中两个是女生,另一个就是他。冯波说,之所以喜欢内分泌,其一是因为它是一个“圆”的学科——把人看成一个整体;其二,这门学科更需要推断,抽丝剥茧,透过现象看本质,就像大侦探福尔摩斯。

    冯波坦言,能把内分泌当做终身钻研的方向,是受到了带教老师的影响。在大学实习期间,他的带教老师陈慎仁医生(曾任汕头医科大学副校长),当年只是一位进修医生。他对病人的接待到诊疗的整个逻辑、细致入微的洞察力令冯波敬佩不已。他创立的一些治疗方法至今还在沿用,同僚也连连夸赞:五年之内的住院医师,全国无人可及。

    大学毕业后,冯波分到了宜昌一家当地最大的医院工作。不过,当时医院只有内科,没有内分泌科,初出茅庐的冯波,居然单枪匹马在这家医院的内科开设内分泌亚专科,开始了他的门诊。“那时候血气方刚,总想大干一场,病人、病房都是从零开始,病人后来慢慢多起来,渐渐地甚至要提前排队,有的提前一天晚上就来排队了。”

    说来有趣,许多病人见到冯波的第一句话就是:“医生怎么这么年轻,是不是挂错了号?”冯波的确成名甚早,他是湖北省最年轻的内分泌学会委员,九十年代就被邀请参加全国内分泌会议,并做专题报告,这在年轻的医生里,是极为不易的。

    2/学医先学做人

    1990年,冯波考研到武汉同济医院著名的内分泌专家金之欣教授门下,他的人生发生了改变,确切地说,他知道了怎样才是一位好医生。

    金教授擅长糖尿病诊治,除了临床,还做过检验科主任,实验技术也很扎实,两方面都让冯波受益匪浅。“不过,跟着她,学到最多的还是做人的品行。我把她当成母亲一样。她待人非常宽厚,总是无私地帮助别人,不计回报,病人有任何问题,都完全为他们着想,这是难能可贵的,这些品质影响了我的一生。”

    研究生毕业后,冯波又回到宜昌,他开始学金教授的榜样,做一个人民爱戴的好医生。

    那时候,三峡地区经济落后,有一个来自巫山的老病人来就医,他家很穷困,大女儿把父亲留在医院也无力照顾,冯波和同事们就照顾起这个老爷子,因为他家离医院不远,甚至自己在家熬了鸡汤端给老爷子吃。“那时候,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好,这就是金老师教给我的:病人和家里人是一样的。”

    还有一个生病的小女孩,家里人是跑运沙船的,常年在水上。女孩就一直是冯波和同事们养着,看着她念书、长大。冯波说,直到现在,看到谁有困难,他都愿意出手相助。“可能你帮这一把手,别人就度过难关了。”

    1996年4月,冯波前往德国读博士学位,他的人生又一次发生转变。

    “在德国,第一个困难就是语言,必须把大学学了一点的德语重新捡起来;第二个就是更为独立自主的工作理念。国外只能靠自觉,起先极不适应,不过我喜欢独立自主,把想法付诸实践。电脑也是当时自学的。在这里还学会了准时和团队合作。” 

    在德国,冯波明白了什么是“大局观”。他认识到,内分泌学科绝不是局限的,局部研究虽然深刻但只是“一个点”,整体才有宏观和规律性。德国的病例虽然复杂程度不及国内,但是案例讨论、分析研究等方法学的运用,大大开拓了冯波的临床思路。

    博士生毕业后,冯波本有机会留在德国,但他还是选择回国。“那边工作太清闲,每天只有五六个病人,生活单一,缺乏热情。中国,我喝着长江水长大的地方,才有我的舞台。”1999年回国,冯波从长江中上游的宜昌,转战长江下游的上海,他来到了东方医院,创科。

    “真的是一首长江之歌。那个时候浦东开发还不到十年,位于陆家嘴地区的东方医院才起步不久,没有内分泌科,科室和医院一样,都是白手起家。”冯波记得院长对他说,“我们这代开创者,很可能就是后人的阶梯。”但冯波知道,只有你甘当人梯的时候,医院才能腾飞。

    3/甘做人梯创新科

    在1999年那个春天,冯波一个人开始创科,内分泌科。

    冯波坦言,难度远比宜昌更甚。人生地不熟,加上语言不通,冯波陷入困境,后来医院有了不成文的规定,八小时工作时段不说上海话,才算是解脱。

    内分泌科的框架搭起来了,冯波身先士卒上第一线班,让他的主治医生上二线班。科室四个医生,将近20个病床,这就是科室的全部。冯波的思路还是以糖尿病为主打,加上甲状腺和骨质疏松,把专科门诊从每周两个半天变成全天都有,又开了专家门诊,动作很快、一步到位。冯波说,开始定位就要高,给自己高标准、高要求,做起来才有动力。

    病人早先大多是居民,先覆盖浦东的病人,后来才有辐射效应,拓展到区外、市外。冯波开创了浦东内分泌的“第一”。而事实上,他的另一个成就是,培养了一支浦东内分泌的专业医生队伍。两年后,他就把内分泌学组从浦东大内科学组里独立出来,并担任第一任组长,现在还是浦东新区内分泌专委会主委。他指导下的很多培训工作,提高了整个浦东内分泌学科的水平。

    东方医院的内分泌科,波澜不惊地运转上路了,进步飞快,从科研项目到冯波个人都是如此——冯波35岁就晋升正高,这是难以打破的纪录,同时,他是东方医院第一批硕导,是东方医院一块“响当当”的牌子。 

    从1999到2019的20年间,冯波最初的承诺是,五年内把东方医院建成知名的内分泌专科,这个目标早早就完成了,东方医院的内分泌科室成为浦东内分泌学组的组长单位,冯波也成了市内分泌学会的委员和秘书长,并以当年二级医院医生的身份担任全国糖尿病学会的委员,这也是罕见的。如今,上海市医学会糖尿病专科分会第八届委员会候任主委也是冯波,这开了同济大学医学院内分泌专业的先河。

    冯波是有章法的。

    他认为,上海内分泌学科、糖尿病专科强手林立,跟着别人跑,人才和经济都跑不过。“我们不追时髦。学着在狭缝中生存:别人不愿意做的,正好是我们愿意攻克的。”于是,糖尿病相关的脂代谢、大血管和神经病变,他的科室干的得心应手,做出了特色,有口皆碑。而且,浦东的糖尿病管理社区网络,也是冯波的手笔。社区网络早在1999年创科就开始了。当年,冯波就凭此别人不乐意干的苦活,拿到了优秀学科带头人的荣誉。如今,通过这个社区项目,浦东糖尿病防治的社区医生队伍带起来了,更多覆盖的是一级二级医院的医生,每次开会都有一百多人,每个季度会有活动。

    冯波还始终在关注糖尿病慢性并发症。内分泌科和超声、神内、肾内、心内合作,把糖尿病在这些学科的问题做了很好的研究梳理,已经坚持了很多年。现在的东方医院内分泌科有40多张床位,院内会诊内分泌能排第二位,这也证实在科室交互上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提起自己的发展,冯波坦言,上海内分泌领域的前辈专家们对他帮助很大,他很感恩。有一次,项坤三院士在机场遇到冯波,冯波见项老身边人头簇拥,正自犹豫是否应该趋前问候项老,项老一眼发现了他,直接向他走来,坐到他身边旁边聊起了天。“冯波啊,这几年我亲眼见到你的变化,能融入上海的学圈,说明你做人是不错的。”项院士对冯波这样说道,面带微笑。至今冯波忆及此事,犹是感慨项老对他的肯定和提携。

    口述实录

    唐晔

    冯教授,请问当年没有留在德国,觉得遗憾吗?

    冯波

    不会遗憾。作为医生,肯定是希望一身所学能治疗更多的病人,战场永远是在人最多的地方。当然,回国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热爱我的祖国。不瞒你说,我是信共产主义的,我很早就把这个作为寄托来约束自己。我入党晚,这一点同事们都很惊讶,我说,没关系,我的心早就是共产党员了。

    唐晔

    您觉得,内分泌科医生最重要的素养是什么?

    冯波

    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抽丝剥茧的能力、冷静的个性和良好的整体观、大局观。

    唐晔

    您培养接班人最看重的是什么?

    冯波

    首先是人品,因为有了好的人品才能长久坚持,而学问是可以后天慢慢培养的。其次是品质和意志力,这一点年轻医生要好好磨炼,搞自然科学的,更需要坚忍不拔的意志。这20年来,我遇到的最大瓶颈是人才缺乏。我们科室的成员大多是我的学生留下来的,宽容是我的团队作风,但缺陷就在于缺乏自主性。我很希望学生们在我的基础上把科室进一步提高,我会把学生送出去学习,也会把竞争对手请进来,有些人不理解,但这就是一个平台,愿意的都可以来。

    唐晔

    这二十年,您最大的成就感是什么?

    冯波

    首先是培养了一批人,带动了东方医院和浦东的内分泌科。我起码没有阻碍学科的发展,而且我还能进一步推动。医生的价值就是看好每一个病人,看一个是一个。我必须对得起病人和自己,也要对得起支持我的人。我们的内分泌科室就像一个家,我就是科室的老父亲、老母亲,孩子们是我看着长大的,未来再让他们各自发挥自己的才能。

    唐晔

    业余时间,您做些什么呢?

    冯波

    我已经有了第三代,照顾孙子孙女之余,爱看中国古典哲学,比如《老子》全集。我的人生,从湖北到上海,在长江边生长,江水哺育我,又顺着长江水,从长江那头漂游到这头。这有一种穿越的感觉。只是恒古不变的是信仰,一如长江之水,在我胸中流淌不尽。

    采访/唐晔  编辑/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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