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的手

昨天看了一个有关“灵魂出窍”的节目，一个叙述者由于煤气中毒，在生死之间游离，他看到了一只手，那是他死去的奶奶的手，奶奶在世时非常疼爱他，奶奶用那只手把他推了回来，后来他被抢救了过来；另一个叙述据说是日本的一个试验，一个死去的人的脑电波传回来信息：我很快乐，我和我的爷爷在一起，这地方很美！不管这些探索的真伪，人死去后如果能和自己最亲的人在一起，就象我小的时候在外婆身边，那死又有什么可怕呢。

        一个孩子在如果在一种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那他的内心就会有一种安宁和温暖，这种感觉就象我想到我的外婆一样。外婆离开我们已经一年多了，我依然那么想念的她。

        我的外婆我们称呼她奶奶，她没文化，没技能，毕生都在家庭里劳作。家人的需要就是她的工作。她在这一生的工作中所体现的勤劳、坚持、无条件的爱让我永远念想。外婆小时候家道中落，以至于她兄妹两人年少时很贫困。外婆做了童养媳，年轻时我外公桀骜不驯，又没孩子，所以外公外婆不怎么融洽，后来他们领养了我的妈妈。我外婆在那种生存状态下走过，她认准了两件事：一个是劳作，她一生不停地劳动，想创造她力所能及的财富，一直到九十多岁她生命的终点；另一个是读书，她认为读书有用有出路，她才自己帮佣供妈妈读书，我们兄弟姐妹只要谁因为读书，她都提供最大的关照和支持，从不知疲倦和享受。

        我童年时的印象是在汪集小镇铁木社的房子里，外婆带着我哥哥、我妹妹和我住一间屋，妈妈带弟弟住营业间旁边的半间屋里，爸爸在外地工作每周回来一次。每天晚上外婆会在睡前喊我们统一撒次尿，半夜还有一次。夜间小镇的狗永远会发出神秘的叫声，年幼的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以为肯定发生了什么。我撒完尿赶快钻进被窝，躺在外婆身边感到安全和温暖。我十岁左右我们全家回到了县城，住在外公外婆的老宅里。记得我初二时上县里的体校，每天早晨都要晨练，家离体育场比较远，每天晨练都要天不亮就去，一个小女孩肯定害怕，外婆就送我，天天如此。我们祖孙俩走在黎明前最黑的路上，我睡意朦胧。现在想想这也是个苦差事，但外婆义不容辞地承担了下来，她从来不会认为是苦，与上学有关的事肯定是我们正事，与我们有关的事肯定是她的正事。外婆个子不大，但她不光做家务还热衷各种体力活，只要这些活能给家里带来好处，谁也拦不住她。她跟外界接触不多，但她不惧怕，为了家人她有时变得勇敢和凶悍。记得我妹妹有次从学校回来，说是有同学欺负了她，外婆听后非常气愤，她样子很凶地要下午和妹妹一起上学，找那个欺负妹妹的学生，在大家的一再阻拦下她才作罢。那么长的岁月里，我们已习惯了外婆无怨无悔的爱与劳作，我分不请她是更爱她的外孙外孙女，还是更爱她的女儿？那么，对她的女婿呢？当时觉得肯定是逊色一些。可是有一幕在我的脑海里终身难忘。90年我父亲病重(那时外婆已有70多岁），治疗上没什么好办法，要转到安医。从来都在家做后勤的外婆自己跑到医院，记得那时爸爸躺在担架上往救护车上抬，就在我们医院的食堂门口，外婆拦住了担架，她含着泪用双手抱着、抚摸着爸爸的双脚，痛苦、心疼地说着什么。我怕外婆耽误时间，就喝止她，可爸爸却阻止了我，任凭外婆流露她难以控制的痛楚，这也许是外婆唯一一次向爸爸表达相依为命二十年多年所建立的骨肉之情。之后，爸爸就撒手而去，外婆的背从那时开始驼了下去。

        真正经历过磨难的人是不讲痛苦的，真正爱家人的人是不讲爱的，我的外婆就是这样。以后的日子里，我总想让外婆、妈妈有所享受，但我每次见到外婆，她几乎都在弓着腰在菜地里，院子里劳动：收集废品卖了聚钱；晾晒干菜，然后分包给我们。劳动和爱家人已经深入她老人家的骨髓里。

        外婆：您在的另一个世界还好吧，我没有宗教信仰，不知怎样的方式才能与您沟通。您一定知道，在您生活了九十多年的这个世界里有您守护了一生的亲人，您一定还在默默地保佑着我们，就象那只天堂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