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义上来讲,任何可以致命的东西都可以称之为武器,包括空气,沙粒,树叶,甚至人的思想。这些东西能不能真正成为武器,不是取决于它的属性,而是为什么人所用,以及怎么用。
半月之后,回到X市的大志意兴阑珊的独自坐在海洋森林公园一个长椅上慢慢欣赏眼前的景色。
河边浅水中,几株柳叶马鞭草有些孤零零的随风摇摆着纤细的身子,头顶几朵很小的紫色花瓣。周围围了一些贴地生长的车前草、三叶草、牛筋草,以及零星分布的几株一点红、酸模等。几株十几米高的塔状柳杉随风微微摆动枝叶,惬意享受着自然母亲的馈赠。
大志深吸一口气,用鼻腔品尝着混合着大自然各色生物味道的空气,抬眼看着水面不停流转跳跃的光,不断变幻流动的波纹,以及因为深浅光照不一而形成的颜色各异的区域,恍惚间突然想:水会不会是一种不死不灭的生命体,H2O就是它的细胞,而那些鱼虾贝藻则是寄生物。
“Empty your minds, be formless, shapless, like water。You put it into a cup, it becomes the cup,you put it into a bottle, it becomes
the bottle, you put it into a teapot, it becomes the teapot。Water can flow, or it can crash. Be water my friends。”
大志闭上眼睛开始脑补偶像李小龙在一个访谈节目中说的那段极富哲理的话,渐渐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这两句应该是李小龙关于水的哲学这段阐释的最佳翻译吧。Be water 大志,you can crash,and you can also flow formlessly。”
十点的太阳有点烫,晒的人皮干疼。思想境界又上一层楼的大志面带微笑站起身走到水边,心里突然有一种跳进去的冲动。当然不是自杀的冲动,是想游泳的冲动,可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他还是忍住了,然后附身摘了一片叶子仔细端详起来。
“野菠菜,学名长刺酸模,蓼科酸模属,我国东北、东南沿海以及贵州、云南等地均有分布。根或全草入药,具有清凉解毒杀虫之功效。跟我小时候吃的一种酸酸的野草叫法有点接近,但不是同一种,切让老孙来试试这个叫做酸模的东西吃起来是不是都是酸酸的。说不定以后可以大规模种植起来搞个饮料公司,剩下的根再做深加工做个痔疮膏啥的,哇哈哈哈哈。”大志心里想着,手上把摘下来的一片叶子放在旁边一个水管口冲洗了一下,径直放进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细品了三四秒钟,大志一口吐了出来,微微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有一点点酸味,但苦味更浓,生吃感觉不太能行。”
“小伙子,你这是在吃草吗?”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吃草”的大志略微有些尴尬。他抬起头,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带着无框眼镜的中年便装男子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我……我是想尝尝这个酸模到底酸不酸,嘿嘿。赵总,你也来逛公园啊?”
赵敬然点点头,“那它酸不酸呢?”
“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酸,也有可能是我摘的这片叶子有问题,呵呵。”
赵敬然把握着拳的手伸出去,然后张开,里边原来握着许多紫色玛瑙般的小浆果。
“认识这个吗?”
“龙葵草的果子,我小时最喜欢吃这个了,老家那边叫黑蛋蛋。赵总,您不会也吃这个吧?”
“吃啊,你们能吃为什么我不能吃?”
“我是觉得像您这种在海洋智慧建筑这种公司老总级别的人,应该是经常出入高级餐厅,吃着山珍海味鲍鱼龙虾的档次。像这种山里的野草野果就算您认识,也未必会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肆无忌惮的狼吞虎咽吧。”
赵敬然听完笑着看看大志,把一只手的龙葵草果子给了他,把另外一把全倒进嘴里,意足心满的嚼了起来,算是对大志的回答。
大志见状,也把刚才的龙葵草果一把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啊,真是人间美味,绿色天然无刺激!”大志舔了舔流在嘴角的果浆,看着赵敬然说,“赵总,说实话,跟您总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很亲近,我愿将之称为‘龙葵草之谊’,呵呵。”
“‘龙葵草之谊’,很有意思。你以后叫我赵哥就行了,总这个称呼有些生分。”赵敬然示意大志一起在长椅上坐下,接着说,“我跟你一样的感觉,知道为什么吗?你是个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的人,而且敬畏大自然的人。而我,跟你是同一种人。”
赵敬然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大志则有些看着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人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魔力。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刑峰。
如果说刑峰给人的感觉是个吞噬一切让人无法逃离的恐怖黑洞,那么眼前这个人则像是黑洞的另一面——可以释放任何物质,却又让任何物质都无法窥探的神秘白洞。
大志当然不知道自己的第一感觉准不准,可他相信眼前这个人刚刚说的话,从而也相信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人不会是个坏人。
他也把视线转向了湖面,以及更远的蓝天白云,“赵哥,问你个问题呗。”
赵敬然轻轻嗯了一声。
“刚刚我就这么看着这片湖水,突然感觉水是一种不死不灭的生命体,它才是地球上真正的主宰者,你觉得这个想法有没有道理?”
赵敬然轻轻说道:“你这个想法挺有意思的。人们称水为生命之源,殊不知真正的生命体其实早就存在,而人跟其他任何生物一样,都不过是这个生命体中孕育出来的寄生虫。水确实奇妙,它是地球最纯,也是最容易受到污染的物质;它可以是液态、也能在气态、固态间随心所欲变换,它既可以汇聚成汪洋大海,也能变成江湖湖泊、涓涓细流甚至是毛毛细雨;温柔善良的时候它能滋养万物,可暴躁刚烈时它也可以毁天灭地。”
“是啊。我前段时间看过两个电影,一个《完美风暴》《怒海救援》。我不太清楚电影里的场景边是不是特效,但感觉贼真实。那海浪翻滚的时候真的就像变幻莫测的移动山群,像是个发了怒的巨大生命体一样,什么钢铁巨轮超级飞机在它面前真的连个玩具都算不上,人类更是,进去连个水花泡泡都不如,太脆弱了。”
“所以呢?看完之后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的话,用文雅一点的词就是:心存敬畏,且活且珍惜。引用现在比较流行的一句粗话来说就是:人类算个屁,谁也别装逼。”
“呵呵。”赵敬然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久没笑过,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除了微微上扬的嘴角,只有微微眯起的眼睛能告诉别人他确实在笑。笑声也挺奇特,不像是笑出来倒像是说出来的一样。
“而且还看过一个纪录片,讲的是水的力量。现在人类不是发明了水刀切割技术吗,用水刀切割钢铁,金刚石什么的,那威力简直让人恐怖。还有一个关于空泡的,说的是水在螺旋桨高速旋转产生低压的情况下沸腾进而产生空泡,空泡在周围高压海水的压迫下爆炸会产生时速高达几千公里的射流和爆炸性冲击波,能把轮船最坚硬的螺旋桨给侵蚀破坏,真的是让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你懂的挺多,很多知识点都讲到了。”
“纯粹是个人兴趣,对这方面的东西比较感兴趣而已。”
“想不想亲眼见证一下水的威力?”
“想,不过怎么见识呢?”
赵敬然起身从随身背着的双肩包里取出一个手电筒一样的仪器,然后对准一块拳头大小看起来十分坚硬的石头按下了上边一颗按钮。
一股几乎肉眼不可见的水柱从仪器顶端射出,那块石头不到一秒钟就被悄无声息的切割成了两半。
“赵总,这是微型水刀吗?据我所知,现在工业上应用的水刀都是靠高压来产生的,没记错应该是100兆帕,我好奇的是这么小一个东西是怎么产生这么高的压力从而形成这么强大威力的水刀的。”
赵敬然淡淡的说:“这个东西虽然小,可技术含量比那些工业水刀高多了。你知道刚刚按下去一瞬间产生的水压是多少吗?”
大志摇摇头。
“1000兆帕。”
“1000兆帕?”大志惊呼一声,然后开始在脑海里搜索初中物理时学习的关于大气压的知识,试图搞清楚这1000兆帕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数字。
“当然,这个微型水刀的压力是可调的,从10兆帕到10000兆帕。上边有个高亮的数字显示,下边的加表示增加水压,减表示减小。”
“那这个水滴的图标和水柱的图标又是什么意思?”
“嗯——套用枪械射击里边的术语,水滴就表示点射,水柱表示连发。”
“这……是不是说它还能当武器使?”
赵敬然思考了两秒钟,点点头说:“广义上来讲,任何可以致命的东西都可以称之为武器,包括空气,沙粒,树叶,甚至人的思想。这些东西能不能真正成为武器,不是取决于它的属性,而是为什么人所用,以及怎么用。”
“确实如此。赵哥,虽然你们公司是建筑公司,可感觉造出来的都是一些很有科技含量的东西。”
“这就是建筑公司跟房地产公司的区别。”
“那是不是也有自己的IT部门?”
“有,你有兴趣过来吗?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下。”
“谢谢赵总。”大志笑了笑,“不过暂时我还不想走。”
“这么看来你在现在这个公司呆的挺好的。”
“说实话,不太好。”
“既然不太好为什么还想继续留在那儿?”
“我不想做个逃兵。从毕业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步入职场成为一个真正的社会人,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抗压,在那儿跌倒就在那儿爬起来。如果我在这个公司受不了了就拍拍屁股跳槽,那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成长成一个内心强大的,真正成熟的人。我想这样的人,赵哥你也不会真心想要。”
“大志,你是个对自己很负责任的人。我想你今天之所以一个人来这里,也是想接受大自然的洗礼,忘掉公司不开心的那些人和事吧。”
“嗯。”大志点点头,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而且确实有效。宁静致远是圣人才有的境界,我这种凡夫俗子只能先致远方能得宁静。说到这里还得感谢赵哥你们在X市修建这个森林公园,真的是繁华闹市中的一片净土。我觉得最好得还是你们设置的那个限流政策,让这里可以远离喧嚣真正成为一片安逸的休闲之地,值得中国所有的景区好好学习。”
“海洋公园,还有公园对面那个夜梦光度大桥,都是海洋建筑替市政府免费设计和修建大的,目的就是为了我们自己能够掌控它们的管理权。中国九百六十五平方公里,大好河山风光美景数不胜数,可一旦人多了杂了,原本的秀色可餐就会失去本来的美甚至让人厌恶的垃圾场。”
“走吧,带你去一个神秘之地看看。”
“什么神秘之地?”
“夜梦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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