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湿的被褥

作者: 书倩 | 来源:发表于2017-11-17 22:19 被阅读0次

            阳光无精打采的洒落在地上,寒冬的尾巴还留在这里。一堵女墙还在那里坚持着,寒风似乎担心人们忘记他的存在,时不时的咆哮一阵,树叶也跟着噼里啪啦的响一阵。        一座颓然如一位老者的房子,在一片新盖的房屋中间格外扎眼。大片的墙体已经脱落,一道长长的;裂痕像一只极大无比的虫,又仿佛是一条蟒,蜿蜒攀附在墙上。一条还在滴水的被子扔在一个长满红锈的机器上。一条旧的被子红底大花儿的被套已被洗的泛了白。被子的一角向下耷拉着,水滴在无声无息的滴着,在角上结下了一条细长的还在滴着水的冰凌。阳光似乎想要晒干它,可寒风还是无情的用冰封住了它。

            每经过这条被子的人都会看一眼它,然后摇摇头,带着若有若无的的叹息声走开了。

            被子的主人是一个年近四十岁的女人,一个极爱干净的女人,一个“极其仔细”的女人。很容易想到她的被子像垃圾一样被人扔到门外的样子,肯定是一跳三尺高,闹得全家几日不得安宁。但是今天却很安静,因为她再也不会大吵大闹,与人斤斤计较了。她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躺在那里,周围没有一丝声响,她的女儿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小心翼翼的喘着气,小小年纪的她还不懂人们口中说的她妈妈死了是什么,她只知道,妈妈睡着了,不要出声去吵醒妈妈。

            眼睛红肿,头发半白半灰,笨重的带着补丁的棉衣让她像个熊一样的老人,蹲坐在门墩儿上。手里的剪刀不断地在草纸上比划着,那认真劲儿,比她当年出嫁女儿还要仔细。她一边剪,一边念叨着:“闺女啊!娘多给你点钱,不够花了,跟娘托个梦,娘给你带过去!啊!娘这辈子欠你的,还不完了!”说着眼泪噗噗的往下掉。

            一颗高过屋顶的梧桐树下放着一口还带着油漆味的黑色棺材,人们前前后的忙着给她装饰。“星星,月亮,太阳小花,麦子------------”宛如当年她出嫁时一样,热闹非凡。一个二十九岁的老姑娘,让一个比自己小六七岁的男人“剃了头”抱上了婚车。

            他们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一个顾家,一个赚钱,家院里种起了当季的蔬菜,瓜田里滚圆的西瓜代价而估。

            带上两个瓜和老婆回娘家,摩托在路上颠簸,荡起了那颗以飘向小康生活的心。

              一条大红的被子裹着母女,孩子的啼哭声,让他放下手中未洗干净的尿布,双手通红的跑进屋里。

            这冬日的寒风还是无情的将不幸带到了这个家庭。深夜的吵架声时常打破这漫漫长夜。寒风好似更加得意,屋子的玻璃发出颤抖的声音,风挟着西伯利亚的寒气久久的停留在这个本不大的院落里。两个人离婚了,孩子留给了她。

            冬去春来,树下的孩子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梧桐渐渐高过了屋顶。孩子走路也不再颤颤巍巍。很多人都劝她再找个好点的人家,关于他的闲话时时传进她的耳朵里。渐渐的家里的争吵声多了起来。她白天把孩子扔给娘,去做一些男人都接受不了的累,晚上时常抱着被子哭到半夜。本是圆脸的她脸上的肉耷拉着,颧骨突出出来,眼窝凹了下去,形成两个深深地坑。头发半灰半黑,稀稀拉拉的打着结,薄弱的身子让两条像是被压弯的筷子一样的腿支撑着。

            又是一年寒冬夜,当人们在催促着冬天快些走时,她却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夜晚,悄无声息。只有那条陪着自己嫁出去,又包着她女儿出生,又每晚陪着她的那条红底大花的被。

            恍惚间,一条崭新的一模一样的被子被铺进了棺材,当工人用铁锤敲动第一颗铆钉时,所有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跑了出来,男人们紧紧地抱着嚎啕的女人。他女儿呆呆的,死死地盯着这一切。

            还在滴水的红底大花被被人提起拎在了黑色的棺材上,人们簇拥的抬着,从被角里甩落出来的手机,还在提示着未读的信息。“等着我啊!等我挣够50万和城里的房子,我就扳在你娘脸前,我们复婚!”短信是从菲律宾发来的-------

            坟冢上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手机被人扔进了在烈火中燃烧的那条被泪沾的套湿的被子上啪啪作响------

            不经意间眼前还能出现那条透湿的被褥和那个坐在门墩儿上的那个“仔细”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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