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第一中学放学了,高中生们陆陆续续的坐车出来,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意气风华、有的独自骑走、有的结伴而行。高三的张博洋和同班同学宋鑫两人正好是同个小区,正好一起回家。
就在一道小路时,一个中年男子挡在他们面前,说道:“两位小伙子,等一等。”张博洋和宋鑫连忙刹车停住,看清楚这个中年男子,长得很普通,看起来有四十来岁,个子比他们高一点点,穿着普通的布衣布裤,像是穿了很久一样,颜色都有些褪色,看起来很和善,就是脸上有很多胡渣。
“大叔,什么事?”宋鑫先问道。
“是这样,俺有事想拜托小伙子。”边说边指着张博洋。中年男子虽然说普通话,但夹杂着口音,张博洋和宋鑫一听是当地人,而且有事相助,就稍稍放下些警惕。
“在这大街不好说,俺请你们吃喝点东西,我们边吃边聊。”
“可是我们要回去吃饭。”张博洋回道,他显然是不太愿意和这位陌生人打交道,踩着脚踏板欲要离开。
“那行,俺直说了,俺想请这位小伙子,假扮俺的儿子,去见一见俺的病重的老母亲。俺的儿子几年前走了,俺老母最疼爱他的,她患老年痴呆,一直没有忘记他的孙子,如今她不久于人世,想最后见一见她的孙子,所以请小兄弟能不能帮俺这忙?”
“为什么是我呢?”张博洋疑惑地问道。
“因为你的长相和俺儿非常像,而且俺儿走的时候也是你这样的年纪。”说着就从自己的钱包拿出一张他儿子的照片给张博洋和宋鑫看,你别说,真有八分像,张博洋也感到惊讶,没想到这附近还有一个人跟他长得非常相像,。
“这。”张博洋觉得这个忙只是假扮别人的孙子,而且大叔还那么诚恳,还拿她儿子照片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己不认识这位大叔,不知道会不会被骗,正当犹豫不决时,这位大叔看出张博洋的疑虑,说道:“这样吧,俺留下电话号码,如果可以的话和你家人通话一下,希望小兄弟你能尽快答应,俺怕老母等不了,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张博洋。”
“好的,谢谢啊!”说完就匆匆离开。
宋鑫问道:“你相信他的话吗?”
“不知道,回去再说吧。”
张博洋带着思绪回到家里,就把自己放学时碰到的事和母亲说了一下。母亲说道:“那都是骗人的,不要管他。”
但张博洋不这么认为,大叔语气态度很是诚恳,看起来不假,母亲太过草率,等到下午放学回家和刚刚下班的父亲张先明商量,张先明比较慢条斯理,他听了之后,就打通电话过去。
“嘟···嘟···,咚,喂?”
“喂,你好,我是张博洋的父亲,我听我儿子说了,你们家住哪里,我和儿子想在周六下午去你们那看看。”
“哦,好,东明街旁边的文晋村45号。”
“那还挺近的,好的,记住了。”
“谢谢啊,非常感谢,谢谢你们答应。”
“不用谢,我们周六先看看,过去谈谈,好的再见。”
挂上电话后,妻子絮絮叨叨道:“那都是骗人的,这么傻还去那。”
“万一是真的呢,只是假扮一下而已,又不是做什么,帮一下又不会损失什么。”
妻子也不再说什么,继续做家务。张博洋则继续写作业,要高考了他必须努力学习,没有因为那位大叔请求而影响学习质量,他明白,这周六下午就知道是什么请求,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事就当解决好了,留全部心思在学习上。
到了周六下午两点半,张先明载着儿子张博洋到那位陌生大叔所说的地址,那时乡镇地区,大多都是有楼层的房屋,楼层少则二楼,多则五楼,从公路左转行到一条水泥路,左边是房屋,右边是农田。
来到文晋路45号,那是一栋三层楼的白色的房子,那位大叔早早就站在门外,旁边站着一位妇女,应该是大叔的妻子。
停下车后,张先明先和大叔握手,大叔道:“感谢你们能来,俺姓袁,这位是俺婆娘。”
袁大婶和张先明礼貌的握手后,早就迫不及待看一下张博洋,当第一眼看到张博洋,袁大婶楞住了,嘴巴颤抖着,她不敢相信,这世上还真有人像自己的儿子,仿佛儿子出现在她面前,他紧紧握着张博洋的手,眼里尽是母亲的慈爱,张博洋很礼貌的打招呼,袁大婶点点头,眼角的泪水不自觉的留下,说道:“好,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张博洋心想这是大婶因为自己长得像她的儿子,误以为是儿子回来了,才会说这句话。袁大叔让妻子冷静下来,让客人到屋里坐,袁大婶立马擦拭眼泪,让张先明父子进屋,坐在木椅上,袁大叔泡茶,袁大婶就坐在旁边,一个劲的让张博洋吃些零食糕点,还拍拍张博洋的后背,好像是真的在陪她儿子。
张先明道:“对了,我想先看看您的儿子。”
袁大叔道:“好,等等。”急匆匆跑上楼,过一会下来拿着一本相簿,打开一看,都是袁大叔儿子照片,从婴儿到童年、青年到成年,都留存在这本相簿里,承载着是他们儿子短暂一生的故事。
袁大叔边翻边说这是他儿子几岁几岁拍的,相片上还印有他们儿子的姓名,袁海鹏。张先明看了看,发现袁海鹏确实和张博洋有八分像,唯一不同就是肤色,张博洋白了点,随后问道:“袁大叔,你儿子什么时候走的?”
“七年前,他当兵,牺牲了。”
张先明问道:“独子吗?”
“是的,俺就这一个儿子。”
张先明看着这位失独的父亲,心里非常同情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每个父母最不愿意接受的,再加上袁大婶温柔慈爱的招待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亲密,想来这七年来两口子生活都不好过。
“那他多少岁就牺牲?”
“十七岁,是牺牲烈士里最小的。”
说到这袁大婶就走上楼,看到她伤心的离座,显然这么多年,袁大婶对爱子的离开一直无法释怀,袁大叔倒看起来很自然,说起自己的儿子的语气看起来随意,但还是能隐隐感觉到他的内心里的伤心与痛苦。
张先明道:“算到现在,博洋要叫志强一身哥哥啊!七年前博洋才是十一岁。”
“是啊,如果还活着,确实该娶老婆啦!”袁大叔边说边笑,但他的笑容是苦涩、无奈。
“对了,怎么没见到你的母亲?”
“在医院里,她老年痴呆,有老花眼,很多事都忘了,就忘不了强子(袁海鹏乳名),总是问强子在哪,俺想见他。从小强子就和俺老母生活,祖孙俩感情特好,所以我们不敢和她说他最爱的孙子走了,怕她太伤心。”
“这么多年,老太太不会怀疑吗?”
“刚开始说强子去当兵过几年就回来,然后就说强子去国外支援,就一直骗她,她老年痴呆,很容易忘事,不过这几个月俺老母身体越来越差,怕是活不了多久,她想临死前见一见强子,但强子没法回来,最后俺只能看看附近有没有像强子的,正好遇到你儿子,所以请求他帮俺这忙。”
“不介意看看你儿子的房间。”
“好,请。”说完带着张先明父子俩上二楼,来到一间卧室,那是袁海鹏的卧室,十多年来都住在里面。床干净整洁,被子平铺在床上,书桌的笔、纸、书本和小物件都摆的整整齐齐,衣服裤子都还挂在衣柜上,鞋子在鞋柜里没有任何灰尘,感觉屋里的主人刚刚整理好卧室,人还住在里面一样。
“俺婆娘(妻子)每天都会打理,我总是说整理有什么用,儿子都走了这么多年。”
“胡说。”这时袁大婶这时站在外面,“儿子没走,只是暂时离开,有一天他会回来的,你看,他不是回来了吗?”边说边握着张博洋的手。
“好好好,他没走行吧。”
张先明转头问张博洋道:“你要帮忙吗?”
“帮,肯定帮。”
“哎呀,太感谢啦,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做为报酬。”
张博洋回道: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能让老太太安心,能了却你们的烦恼,就可以了。”
“太感谢了。”袁大叔激动地差点哭了。
假扮儿子虽然说得简单,但还是要练一下,为了不让老太太太多怀疑,张博洋每周末一有时间就到袁大叔家学习袁海鹏的以前的生活习性,比如以前袁海鹏每次见到奶奶,都会大声叫奶奶,非常亲密,所以去医院见到老太太要表现出热情亲密,同时还要或多或少了解军事常识,以免老太太问时也好多说一些。
张博洋在学习中慢慢了解袁海鹏的往事。袁大叔和袁大婶为了多赚钱选择外出打工,小小年纪的袁海鹏就由爷爷奶奶抚养,两位老人对孙子非常疼爱,虽然一年只能有几天见到父母,但袁海鹏很努力,没有因为缺少父母的陪伴和爷爷奶奶的宠爱而堕落,在学校成绩名列前茅,高考时以高分的成绩考入中央人民大学,可以说是村里的骄傲,更是袁大叔一家的骄傲,但毕业后袁海鹏选择参军,当上消防员,这是他从小的梦想。起初袁大叔夫妇俩是不同意的,奈何抵不住儿子坚决态度,最终选择妥协。然而万万没想到,袁海鹏没上大学,没有回家,却魂归故里,留下伤心的父母和年老的奶奶。一切都清楚后,张博洋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不能把这事搞砸,一定不能让老人家在遗憾中离开,自己要好好演一个从未见面的哥哥,用他父母仅存的记忆来延续这段祖孙情,给他们家人一个完美的交代。
万事俱备,终于等到要见老太太的时候,张博洋穿上袁海鹏生前留下的衣裤,很合身,在表演一下袁海鹏平日的习惯动作,站在旁边的袁大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成了泪人,哭道:“儿子终于回来了。”
袁大叔倒很理智,他控制好情绪,让妻子冷静下来,随后袁大叔坐上摩托车,带着张博洋,去往市中心的第一医院。
来到医院,袁大叔带领张博洋坐上电梯,并在电梯叮嘱些事情,张博洋点点头,袁大叔看着张博洋,仿佛儿子真的就在自己面前,眼里开始湿润,他的思绪,不禁回想起七年前。
七年前,最不愿意回想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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