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魂

    早上出门时忘了带伞。偏生这次下去的是个在道路拓宽的港口村。连日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走访的几户村民偏又是大山旮旯的几户人家。

       林志强一边听村支书老刘召绍了这次退耕还林款的下发情况，一边不时皱眉看了看这泥泞的黄泥巴烂路。最后一户是村西的李凡家。远远的林志强便瞧见了在隐隐青山和绿树环绕的一栋青砖老屋。当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屋面前时，才发现门上四两铜。刘支书说:老李可能又种茶子树去了，今天也不早了，要不咱就回吧？

    林志强看了看屋边的檐下还摆了几个蜂箱，答非所问地说:老李还会养蜂？

      是呀，老李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两年除了侍弄后山承包的茶子坳还开始养蜂。他家情况比较特殊，三年前他在路边捡了个刚出生的女娃子回来，还是个缺了嘴的。我们晓得老李是个单生汉哪会带呀，再说如今的奶粉还贵，也有人劝他把娃送福利院去，但老李说这女娃命苦，亲生父母都放弃了她，我若再把她送走，不是再造一次孽吗？

      “兔唇”的女娃，让林志强心中不禁一颤，让他更对老李充满了疑问。他说:不如咱去他家的茶子坳看看去？

        好咯。老刘一边用力跺了跺脚，想甩掉沾在雨鞋上的烂泥，一边又摸出了一根烟点上。随后二人便又拐了两个弯，过了一座水泥桥，二十分钟后，才看见一个正在摘木耳的小女孩。

      雨停了，树下的她头发枯黄，小脸被风刮得通红，但肉肉的小手很是可爱。白色的茶木耳在雨水的清洗下很是诱人，她努力地踮起小腿，伸直右手，却还是没能够着。不远处的李凡正在干活，一抬头，看见了路边多了的两人，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林志强走近了小女孩，伸手摘下了那片肥美的木耳，并微笑着看着她。女孩却不知后头有人，从天而降的这只手却显然吓到了她，一回头，林志强看到了一张上唇缺至左上角牙龈的怪脸，并露出了两颗小白牙，脸上的目光有迟疑，有害怕，更有某种说不出的味道。他把手中的木耳送到她跟前，而她却局促地回了身，急匆匆地跑向了林中的老人……

      唉，可怜呀，这女娃不仅豁嘴，好像还听不见，是个哑巴。老刘摇了摇头，自不顾自说着。林志强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听不着，他的心中百味杂陈，像是失了魂一般，定定地望着对面的青山。

        第二天，林志强已回到县城的家中，他没想到自己当年的一时之错便是步步错。真是一失脚成千古恨，虽然不能百之百肯定，但那个哀怨的眼神在他心中挥之不去。这是上天对我的一种惩罚吗？他一会喃喃自语，一会儿埋头苦思。脸上的表情万分痛苦。

      他木然的坐在沙发上，眼前的茶几上是一本泛黄的病历本。上面清晰地写着:

        患者       林志强  

         男    12岁  

       诊断:中度唇裂

       1986年12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