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学习第140篇《陈风  东门之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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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学习第140篇《陈风  东门之杨》

【原文阅读】

东门之杨，其叶牂zāng牂。

昏以为期，明星煌煌。

东门之杨，其叶肺pèi肺，

昏以为期，明星晢zhé晢。

【译文参考】

东城门外有白杨，叶片浓密映夕阳。

约好黄昏来相会，等到星空闪闪亮。

东城门外白杨林，晚霞映照绿叶密。

约好黄昏见个面，苦苦等到星满天。

【字词注释】

（1）牂（zāng）牂：风吹树叶的响声。一说枝叶茂盛的样子。

（2）昏：黄昏。

（3）期：约定的时间。

（4）明星：明亮的星星。一说启明星，晨见东方。

（5）煌煌：明亮的样子。

（6）肺（pèi）肺：枝叶茂盛的样子。

（7）晢（zhé）晢：明亮的样子。

【诗歌赏析】

        这首诗写的是一对恋人相约在黄昏的城门口相见，但当启明星闪耀在东山之时，那人却还未来。

        在东门附近那棵高大茂盛的白杨树下翘首以待的人儿究竟是谁，本诗的主人公究竟是哪一位，是男等女，还是女等男，诗中并未做确切交代，诗作者好像故意在考验读者的想象力。短短两章，依旧秉承着国风中常见的重章叠句的形式，第二章简单到仅仅换了两个意同词不同的字，明示太少，大量留白。用经学大师方玉润的话概括就是“辞意闪烁”，“玩其词颇奇奥，隐约难详”。所以，古今各家对此诗的解读是流派纷呈，众说纷纭。

      陈国都城的“东门”外，正是男女青年的聚会之处，陈风中的爱情之歌《东门之池》、《宛丘》、《月出》、《东门之枌》，大抵都产生于这块爱情圣地。

          这首诗中那在白杨树下踯躅的人儿，一定是早早吃罢晚饭，就喜孜孜来到城东门外赴约了。这约会在处于爱恋中的人心上，既隐秘又新奇，其间涌动着的，当然还有几分羞涩、几分兴奋。

　　主人公的伫足之处，正有一排挺拔高耸的白杨。诗人从黄昏夏夜中的白杨写起，表现出一种如梦如幻的画境。“其叶牂牂”、“其叶肺肺”，可见正当叶儿繁茂、清碧满树的夏令。当黄昏降临、星月在天的夜晚，乌蓝的天空撒下银白的光雾，白杨树下便该映漾出一片怎样摇曳多姿的树影。清风吹过，满树的叶儿便“牂牂”、“肺肺”作响，犹如浅唱低回。这情景在等候情人的主人公眼中，起初一定是异常美妙的。

　　但当主人公久待情人而不见的时候，诗情便出现了巨大的逆转。“昏以为期，明星煌煌”、“昏以为期，明星晢晢”——字面的景象似乎依然很美，那“煌煌”、“晢晢”的启明星，高高升起于青碧如洗的夜空，静谧的世界便全被这灿烂的星辰照耀了。然而，约会的时间明明是在黄昏，此时却已是斗转星移的清寂凌晨，连启明星都已闪耀在东天，情人却不知在哪儿。那曾经唱着歌儿似的白杨树声，也化成了一片嘘唏和叹息。

　　此诗运用的并非“兴”语，而是情景如画的“赋”法描摹。在终夜难耐的等待之中，借白杨树声和“煌煌”明星之景的点染，来烘托不见伊人的焦灼和惆怅，无一句情语，而懊恼、哀伤之情自现。这正是此诗情感抒写上的妙处。由于开笔一无征兆，直至结句才暗示期会有失，更使诗中的景物描摹，带有了伴随情感逆转而改观的不同色彩，造成了似乐还哀的氛围递换、变化的效果。

【《东门之杨》的反思探讨】

        诗中这个失约，可能并不是言而无信的故意爽约。单从等候者这一方就显而易见，如此执着的等待，应该是因为内心踏实坚定，两人相爱甚笃，才等得无怨无悔，心甘情愿。

        从感情色彩来看，诗中没有纠结，没有忧苦，既不悲观也不哀叹，更没有迁怒于失约者。这种情景和情绪在后世欧阳修的词中再现：“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欧阳修的惆怅因何而生，没有人能够领会，也没有人能够作答，只有欧阳修知道。不过，他的灵感，他的妙语，却出自那首不为后人熟谙的《东门之杨》。而且，“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早已成为不朽的经典，俨然成为一个爱情场景、一种文化现象，代代传诵。

【《诗经》学习的背景知识】

          黄昏似乎是传统的约会时间，《离骚》里也有“曰黄昏以为期”。一般以为，这是写“失约”的诗。因为约好黄昏见面，但明星都已经出来了，人却还没有见到。“此亦男女期会而有负约不至者，故因其所见以起兴也。”（朱熹《诗集传》）其实从诗歌本身来看，难以看出是践约还是失约。“诗无达诂”，这里也不必拘泥为好。

        在“异度空间”中，也会有意境相似的约会。比如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中国，曾流行过一首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儿也不再沙沙响。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在这迷人的晚上……

          时空迥异而意境仿佛，用东晋人的话来说，就是“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世说新语》），自不妨视为此诗的现代异域版。当然，也不排除中译者（薛范）是受了文学传统的潜在影响。

          诗中所表现的，都是黄昏约会本身，而黄昏约会之前情人们的心思，则表现在一首山歌里了：“栀子花开六瓣头，情哥哥约我黄昏头。日长遥遥难得过，双手扳窗看日头。”她的心情与愿望，与“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的屈原正好相反。看来，即使伟大的日头也是众口难调啊！

参考资料：

《少年与爱永不老去：〈诗经〉里的古老告白》，夏葳，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时代华语，2022年1月

《诗骚百句》，邵毅平，译林出版社，2018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