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听力似乎特别敏,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仅仅通过口音就能分辨出来。
不知是通婚较多的或者仅仅因为地理的靠近的原因,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们村和小宽河、将军墓,这三个大队的口音一样。盘石头,村西头靠近我们村的那部分,也同我们口语一致;村东头,就不一样了,有了城里的夸味[1]。
无论从交通还是通婚的情况来说,将军墓与只隔了一条河的黄花营关系,都要比与小宽河的更加紧密。但是黄花营的口音和我们的就是不一样。这还能接受,毕竟行政上,我们和黄花营不是一个市,或许古代淇河水量充沛,交通不方便阻碍了口音的交流?
但是小宽河向东四五里左右的水峪,也和我们的口音不一样。从小宽河到水峪交通方便:没有河,也没有险路。为什么这样,我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也许奇怪的不应该是他们的口语和我们的不一样,而应该是为什么我们三四个村口音一样?毕竟,仔细分辨的话,水峪、黄花营以及盘石头东头,他们的口语也不都一样。当然了,这所有的不一样,通通都是非常微妙的口音差异,小到通婚后,口音的差异很快就会消失。我们村有外乡媳妇的,她们终身没改变口音,但娘家是同乡的婶子、大娘,我听不出他们娘家在哪里。
唐庄是隶属将军墓的自然村。在唐庄的北坡上,是一座叫做凤凰山的南北走向的小山坡,凤凰山上有一座庙,也叫凤凰山。虽然我不敢确定,但很可能是庙因山得名的,而非相反。因为这山尽头的不远处,还有一段东西走向的山,叫“凤凰翅”。这段山,以凤凰山为出发点的来观察的话,先是渐渐隆起,然后又渐渐矮下,在中间凸起成一个形似鸟翅的山包。所以,父老的想象里,建有庙的山既是凤凰,而它傍边又有颇类翅膀的山,这越发证明自己观察的正确了:这是一只展开右翅的凤凰。
凤凰山这座庙,从碑记看,最初为清代某家之家庙。小时候认字还不多,碑石又多字迹模糊,看懂内容较多而又给我留下映像的一块碑,大概是民国初年立的,我记得其后落款为清华学士某某人。大概是当年家乡的闻人吧。可惜现在不记得名字了。
这里一度是一个初中所在,我妈妈就在这里读的初中。学校搬离后,这里才再次成了庙宇。这里是附近村落的宗教中心。庙修建的有三四进院子,佛、菩萨,这些佛教的塑像多些,但玉帝、太上老君也有。甚至,关羽,药王孙思邈在小配殿中,也各有塑像。
在送子观音庙里的墙壁上,有泥塑的假山,其上有很多光屁股爬上爬下玩耍的小孩。有些脖子上还系了红线,据说这些是被人“求”走的。但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不是这些泥娃娃,而是混在这群娃娃间的猪八戒、孙悟空。这是我儿时在这里体会到的最欢乐的映像了。
但那里幼年给我的影响,除了这点欢乐外,更多的还是恐怖。比如庙门口,威猛的持钢鞭与大蛇的二力士,怒眼圆睁的样子就很让我害怕。玉皇大帝坐下,角落里抬座的鬼差,吃力痛苦的表情也记忆深刻。
再有就是庙里满墙的壁画了,画的如何无法判断,因为它是当时唯一能见的真实美术品,没有对比,也就无优劣之别了。其中表现的内容,多是一些忠孝的古典主题。儿时能懂的唯有“埋儿得金”,读书后,才知这是汉代郭巨埋子的故事。上大学时,又去过一次,看出了“三纲五常”:儒生、和尚、道士共五人围着三口盛满液体的大缸,正品尝取出的一瓢。
往常这里一直有管事人,好像就是唐庄的某人。他大概就是书上说的庙祝吧,但我没见过。这里虽然是宗教中心,但却没有什么正式的宗教活动,可能是没有和尚、道士的原因。
如果非要找点宗教活动的话,大概就是每年正月初九和三月十五的庙会了,这庙会最初是在庙前的。庙会娱神的戏台,在庙前还保留着,偶尔还会在正式庙会前,先在庙前的台子上娱神,唱上一出半出的。我记忆里,有这样的传闻,但没这样的记忆。大概神菩萨的威力下降,抵不过人民币的了,所以剧团不再轻易“找戏”了吧。
三十年前,大概也是这样炎热的季节,我和同学小超去将军墓村玩电子游戏,回家走到凤凰翅后,我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沿着大路走,而是登上了凤凰翅。在到凤凰翅的山顶,看着眼前河水,感觉似乎没有多少距离。可当我们拾起石块,水平奋力扔出,本期望石头能落入河里,但结果只能落在半山腰上。
凤凰翅向东,在快要碰到南北走向的鸡冠山时,消失了,为淇河留出了个流淌口子。当年修建工农渠,为方便施工,特意在凤凰翅下打了一个洞,然后沿山修了公路,这样我们村才有了方便的道路与将军墓、盘石头来往。这个洞口,是我们和外部世界的交通要道,所以我们很少说凤凰翅,除非是爬个山头,但常说“洞口”。现在凤凰翅怕只是一个小岛了吧?或者完全没于水下两吧?
在凤凰翅与鸡冠山的空隙间,有一块平坦的河滩,这就是十二中的所在。十二中是附近这几个村的小学生升初中的地方。我的很多同学都是在这里读的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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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这里夸读为【kɔː】。汉语拼音无法表示,勉强转写只能为kua音。有时也说洋味。kɔː 在我乡土话中,和目下流行的老外口中喊出的“city 不 city”的 “city” 意义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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