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浴火

作者: 枕灵 | 来源:发表于2018-08-16 16:38 被阅读172次
    凤凰浴火

    凤凰山,凤凰树。

    凤凰花开,生凤凰。

    凤凰出生于五月,生于凤凰山下凤凰山庄。

    在她出生之前,他的母亲已经生下九个哥哥,待她出生,无疑是这百年山庄的盛大喜事。

    那一天,凤凰山上,成百上千的凤凰木花开,凤凰山上一片火红。

    她的父亲凤芩大喜过后,当即为她取下名字,凤凰,小名楹儿。

    九子一女,九个哥哥,凤凰纵然是受尽万千宠爱于一身。

    出生于武林世家,除了练武,便再无吃过苦头。凤凰天资聪颖,对父亲所传授的武功一学就会,一点就明,她的造诣,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几位哥哥。

    她常年身穿金丝大红箭衣,窄脚红裤,金丝镶边,一样大红官靴,胸前那只金丝绣成的凤凰便是她的标志。

    十八载如一瞬,昔年嗷嗷待哺,已然成了曼妙少女,虽不至于倾国倾城,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花容月貌,多一分太美,少一分太瘦。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美人,这样的年纪,本会会是人中之凤,追求者万千。

    但,并没有。

    没有人愿意靠近她,没有人想去招惹她,自从她把上一位来提亲的人打成重伤以后,再也没有人愿意踏入凤凰山庄。

    她在江湖上早已有了自己的名头,甚至比起最早出来闯荡江湖的大哥都要出名,人称火凤凰。

    火凤凰,并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头,而是因为她那火爆脾气,任性妄为,一点就着,再上那一身打扮,故而人称火凤凰。

    江湖上,她惹无数的麻烦,对来家中提亲的人,也是以武相会,来的人都是挂彩而归,但看在他父亲的名头上,都不敢跟她计较。

    凤芩后悔这么多年来娇惯,可如今,谁也无法管住她,性格乖张,任性妄为。

    但总有人不怕死的,觉得自己驾驭这只凤凰。

    北荫堂的少公子,沈千羽。

    他比起凤凰,自然是无人知晓,但北荫堂堂主沈平却是凤芩的故交,而沈千羽自然也是凤芩所期望的女婿,再者,也是实在无人敢再来凤凰山庄提亲了。

    两家相会,沈平自然是客套一番,便想为两个孩子定下婚约。

    凤芩求之不得,连连道:“多谢,多谢,还望千羽能够多多宽容我这不成器的女儿,以后啊和和美美。”

    “那是,那是,伯父。”沈千羽连忙施礼道。

    凤夫人也是喜上眉梢。

    众人正一派欢乐,却见一个红色的靓丽突然传入。

    正是火凤凰。

    她怒斥道:“爹,你经过我的同意,怎么能就私自为我定亲呢?”

    凤芩道:“自古儿女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如何不能为你做主。”

    火凤凰道:“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凤芩怒道:“以前让你自己选择,可你弄成什么样子,今天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在你沈伯伯面前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给我坐下。”

    “你逼我嫁,那我就杀了他,他死了,看看还嫁不嫁……”她依旧未改往日秉性,任性妄为,话音未落,一把柳剑直击沈千羽心口而去。

    沈千羽未曾想到火凤凰如此狠辣,来不及躲闪,剑锋已然刺向心口,他想侧身躲开,却已然被剑刺中,难以置信地瞪着火凤凰,不甘地倒下。

    “千羽,千羽…”沈平看着自己儿子倒下,急忙上前。

    火凤凰在错愕中,呆立着。

    “楹儿,你……”凤芩无话可说,连忙上前帮忙。

    凤夫人惊慌之外,连忙拉着火凤凰离去。

    待到前院,火凤凰哭道:“娘,娘…孩子没想,没想杀千羽,没想……我只是想吓唬他。”

    凤夫人连忙道:“你先出去躲一阵吧,看看情况,等事情过了再回来,今天你太过分了,娘也帮不了你了。”

    说罢,连忙示意她自己离去。

    火凤凰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向庄外而去。

    她什么都不敢想,只是拼命地往外跑去。

    三天。

    她在外流浪了三天,直到有一天到了一家茶寮下休息。

    她很累了。

    可身无分文,只能用身上的首饰换点食物,躲在角落里吃,她不敢回家,不敢去面对自己父亲,还有从小就认识的沈伯伯,还有千羽,他比自己小,自己是疼爱他的,从小一起玩,可那天……

    她一边吃,一边哭,最后痛苦地趴在桌上哭泣。

    正此时,她听到边上的两人在议论。

    年长的人道:“听说了吗?这回北荫堂的少公子可真冤嘛,为娶个泼妇,把自己命丢了。”

    年轻人道:“可不是嘛,可怜凤大侠因为火凤凰,为了给沈家一个交代,被逼以死谢罪。”

    她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她是嚣张跋扈,伤人无数,却没有杀过人,而第一个死在自己手里却是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父亲而因此而亡。

    火凤凰不知道自己怎么从茶寮中出去的,如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地往凤凰山庄而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家近在咫尺。

    可一切又变得不一样,变得那么陌生,白幡林立,黄纸满天,原本欢乐的凤凰山庄此刻有着死一般的沉寂。

    她木然地走进山庄,所有的仆人丫鬟见她就躲,离得远远的。

    原本宽阔的正堂此刻摆放着一副硕大的棺椁,母亲领着几个哥哥伏地失声痛哭。

    七哥凤云见到她,冲了上来,拽住她的衣领,怒吼道:“你这个丧门星,你还有脸回来啊你,你害死爹还不够,还要回来祸害全家人吗?”

    她没有反抗,只是无力地扑倒在地失声痛哭,一直爬到凤芩的棺前,她想看看自己父亲,却已然封棺。

    她想打开棺盖,可是却被大哥凤阳拦住,他淡淡说道:“爹临终前交代,以后凤家不再有你这个女儿,你的生死由你自己决定,凤家也不能再留你了,你走吧。”

    她仿佛就没有听到,看着父亲的棺椁,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母亲满眼泪光地摇摇头。

    她看看其他的哥哥们,他们却把头侧过去,不愿意看到她。

    万念俱灰,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走出门去。

    断崖,孤风。

    北雁南归,秋已深,山河满萧条。

    火凤凰站在涯边,四泪纵横,如今除了死,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她犹豫,可又无可奈何,最终,她终于下定决心,闭上眼,准备纵身一跃。

    “你觉得死能解决问题吗?你就没有人世间欠下什么?”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威严有力。

    火凤凰回头看看,是个穿着黑袍的蒙面人。

    她问道:“那你觉得,我还欠什么?”

    “命,一条命。”黑袍人淡淡地说道。

    “命…”她迟疑一下,无奈道,“我欠爹爹一条命。”

    黑袍人道:“你爹的事,是他愧疚,觉得没有教好你,而自己做下的事,是不是该要自己承担,而不是让你父亲来承担。”

    “是啊,千羽是我害死的,就应该由我自己承担。”她无力地蹲下来哭泣。

    黑袍人道:“所以你要留着你自己这条命,去沈家请罪。”

    说罢,黑影一闪,凭空消失。

    “他是谁?”

    火凤凰疑惑地看着黑袍人刚才站的位置,可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

    她决定不死了,千羽是在自己手里,自己就该为自己犯下的罪过付出代价。

    秋风依旧,她却似乎有了心,就算死,也要死得有意义。

    身躯疲惫,但她还是缓缓地下了山,却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走一步。

    她找了个树洞,钻了进去,蜷缩成一团,默默地落泪…

    她不曾经历过如此的窘境。

    秋雨蒙蒙,天渐昏暗,她就那么默默坐着,直到疲惫地睡去。

    夜中凄冷,她醒来多次,每次都泪流满面,直到再一次累得睡去。

    直到天微亮,她连忙起身,准备向沈家而去。

    她刚刚爬出树洞,昏暗中感觉自己的手摸到什么,借着昏暗的晨曦,她拿起来看了看。

    一个包裹,里面有一只烧鸡,一个牛皮水袋,还有几个烤馍,还有一个荷包,荷包之中,是一些碎银。

    她很饿,也不管干不干净,有没有毒,抱起烧鸡就啃,边吃边落泪。

    昏暗盖去了她的悲伤,她的泪花在晨曦中那么刺眼。

    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修整许久,平复了心情,她这才起身往前而去,去沈家的路,这些年,她不知道走了多少回,可这一次,步履维艰。

    午时的天,变得暖和许多,她的心也平静了许多,走了一上午的路,早已饥肠辘辘,便找个小店,要了些吃的。

    她拿着早起得来的钱袋认真地看,却找不到一点熟悉,不是哥哥们给的,那又是谁?

    昨天劝自己的黑袍人,又是谁?

    疑惑很多,可她不去想了,只想快点到沈家,为自己的错,做个了结。

    正低头吃着,却发现有人站在自己桌上,挡住了窗外的亮光。

    她抬头看看,却又木然地低头吃自己的饭,眼前的人,她认得,是远峰镖局的少镖头,封三胖。

    他一脸横肉,似笑非笑地坐到火凤凰的对面,讥笑道:“凤凰妹妹如今怎么就吃这种猪食,要不到哥哥家里,让哥哥好好招待你。”

    若是曾经,他此刻自然断手断脚,但此刻,火凤凰早已无心去跟他计较,依旧静静地吃自己饭。

    封三胖似乎并不知足,把手伸到火凤凰的脸颊,轻抚道:“真可怜,都饿瘦了。”

    火凤凰顿时怒火中烧,一脚起,便将封三胖连同椅子踹倒。

    封三胖顿时飞出去,重重地摔出去,发出沉闷的落地声。

    封三胖费了好大劲,才被身边的随从扶起来,怒道:“你个天杀的泼妇,你自以为你还是凤凰,就是一只丧家犬罢了,我还治不了你了,给我上…”

    话音刚落,边上的恶仆便围攻过来。

    “咻咻”四声,四个恶仆已然飞了出去,谁也没有看清火凤凰是如何动的手,只看到他们四个此刻自然捂着血淋淋的手臂在地上呻吟。

    而她的手上,此刻多了一柄寒光四溢的剑,微微荡漾而且又细又长。

    凤鸣剑,剑身通体血红,细长柔韧,颤动时嗤嗤作响,如凤鸣九天。

    这下,封三胖慌了,连忙连滚带爬地冲出店外,那些恶仆也连忙紧随其后。

    先是死一般的沉寂,而后不知谁从身后高呼一声道:“多谢女侠惩治这个恶贼。”

    但她已然完全没有往日的沾沾自喜,将饭钱放在桌上,便迅速地离开,她只想去沈家,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可刚刚走到拐角口,却发现面前站着四个蒙面人,挡住去去路。

    她停住了,厉声喝道:“让开,好狗不挡道。”

    “火凤凰。”领头的蒙面人道,“有人花钱,要你的命,拔剑吧。”

    火凤凰并没有多问,她明白这些年,自己在江湖上得罪的人太多,如今自己成了这般境界,没了父亲,没了凤凰山庄可以倚靠,有找她寻仇的人并不意外。

    火凤凰也并不问他们来路,亦不问仇家,她从来就是个急性子,既然刀剑起,又何必婆婆妈妈的。

    凤鸣剑出鞘,剑锋在风尘中划出一道弧红,身影一晃,剑锋便直击方才与他对话的蒙面黑衣人。

    但那黑衣人却丝毫不惧,即刻便挥剑相接,霎时间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彼此都被强劲的剑气震飞出去。

    黑衣人并没有什么事,火凤凰却觉得心口一阵钻心的疼痛,喉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她想强压着,但喉中的血却无法抑制,喷射而出。

    周围地黑衣人想借此围攻上来,火凤凰知道自己不敌,顾不上体面,转身逃离。

    她慌不择路地往前冲去,跌跌撞撞,不知跑了多久,这才昏厥过去。

    好在黑衣人并没有追上去,让她逃过一劫,待她醒来,却发现自己在一破旧的农舍之中。

    房间摆设陈旧,但却素雅,茶几上摆着自己叫不上来的野花,安魂香冉冉。

    她只觉喉中依旧干涩血腥,便轻轻地咳嗽几声。

    一阵轻慢地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她想起身,却被一双温柔的手按住。

    那人柔声道:“凤凰姑娘,你受的伤不轻,刚刚给你服过药,还是好好休息才是。”

    火凤凰定睛一看,她是柳沁,钦州知府的女儿,自己帮过她。

    “这是哪儿?”火凤凰有些虚弱地问道。

      “这是我家。”柳沁柔声道,“是我相公从外面把你带回来。”

    “谢谢。”火凤凰有些无力地谢道。

    “沁儿,凤凰姑娘怎么样了?”屋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待他走进来,火凤凰满脸惊讶,因为眼前的男人当年就是因为调戏柳沁而被自己废了武功。

    “你……”火凤凰想说什么,可是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坐到床头,一脸善意地微笑,让火凤凰没了警惕。

    柳沁道:“他现在是我相公。”

    “当年,你们……”火凤凰道,“难道是我错了。”

    柳沁道:“不,我们该谢谢你,当年如果不是你废了耀辉的武功,或许我们也成不了夫妻。”

    黎耀辉道:“你当年确实不该不该不分皂白就觉得我是在调戏沁儿,废掉我的武功,其实我们本来就是恋人。”

    “是啊,那天是我在生他的气,故意不理他。”柳沁道,“但你废了他的武功,他没了曾经的桀骜不驯,没有了曾经的自以为是,使我更放心嫁给他,谢谢你。”

    “你也让我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让我明白做人要知道分寸,或许只有再也不能练武了,才明白那么些道理,还好,我没有失去太多。”轻轻地抱着柳沁,微笑道。

    “如果我知道分寸,知道收敛,或许,就没有这一切的发生。”她四泪纵横,可悔之已晚。

    入夜,她收拾好自己,便默默地走了,走到街口,却见帮助自己的那个黑袍人又在等着自己。

    “你是谁?”火凤凰有些疲惫问道。

    “倘若人生可以从来,你还会这这么做吗?”黑袍人问道。

    火凤凰道:“如果我还有的选,我一定选择听爹爹的话,不再让他为难,我想嫁给千羽,他那么好,可是我总是不珍惜,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可是,一切都晚了。”

    黑袍人没有说话了,慢慢地走向黑夜,与黑夜融合成一色。

    火凤凰亦没有停歇,而是拖着疲惫疼痛的身躯走到了北荫堂。

    北荫堂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大门四开,连个值守的人,都没有。

    火凤凰慢慢地往里走去,这个地方她不知道走过几百遍,却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沉重。

    一直走到底,走到北荫堂的大厅之中,她顿时热泪盈眶,自己的父亲跟沈平正喝着茶,下着棋,丝毫没有被自己的到来所打断。

    “爹。”火凤凰叫道。

    凤芩这才抬头,微笑道:“你明白了吗?”

    “我……”火凤凰不知道说些什么。

    “孩子还小,你啊,就是太过于严格了。”沈平道,“千羽,出来了,不要吓凤凰了。”

    话音落下,黑袍人从后堂出来,摘去面具,原来是活生生的沈千羽,原来这是凤芩请他们做的一出戏,一出让凤凰重生的戏。

    火凤凰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委屈,顿时大哭起来道:“爹,孩儿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沈千羽道:“现在怕不怕呢?”

    火凤凰扑到他的怀里,痛哭道:“你真的吓坏我了,我真的想陪你去了,你坏透了。”

    她拼命地用手打他的胸口,却是半点力道都没有。

    沈千羽低声道:“疼。”

    火凤凰连忙停下,委屈道:“我当时真的只是想吓唬你。”

    “我知道。”沈千羽笑道。

    火凤凰道:“那你受伤了没有?”

    沈千羽道:“没有,是事先准备好的血袋,那你昨夜的话,是真的吗?嫁给我。”

    “嗯。”她一边啜泣,一边应了,紧紧地抱着他。

    火凤凰突然明白,倘若不是父亲他们的那出戏,自己永远不知道自己已然在江湖上树敌如此之多,纵然局是父亲设的,可是街上碰到的杀手却都是真的,倘若不是沈千羽为自己都一一挡了,或许自己都没有机会活着到北荫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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