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足以看完这本短篇小说。
但是,只要你一旦开了这个头,你就会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作者的讲述,慢慢沉浸在一个又一个的故事片断里……待到你翻完最后一页,仍会回味无穷、意犹未尽。
看这本书的感受,就像做了一个绵长悠久的梦。
在梦中,有些地方似曾相识让我安心踏实,有些地方则陌生中又带有一丝神秘感。梦中也许经过一片阴冷且寂静落寞的荒原,或者穿过座座炎热聒噪着蝉声的丘林山地,又或许来到一片依山而建、零散布满老屋的古老村落……我边走边听不同的人讲着一个关于佩德罗的故事。
故事情节分散零星,就像是在拼凑一块复杂的拼图,当这个故事缓缓讲完后,我也从梦中醒来了。半醒半睡之间,还在回味着梦中的点滴印象和记忆碎片。
这部小说的写作手法和文章结构非常生动惊艳,很值得一看。在这里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吧。
01记忆的碎片
时间在自顾自地流逝着,当我们回顾过往的时候,记得的都是印象深刻的或者具有重大意义的事情。似乎人生点滴往事并不是按时间顺序录入的,而是由各种重要片段组成的。每个片段独立成章,各有各的承载依托点。
试着这样重组人生,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记忆里的片断再次变得鲜活起来。
当你记忆中深刻的事情越是多样,你的生命厚度就越厚重,你的人生经历就越是有份量。
02故乡的眷恋
文中关于故乡的描写是很深切的。
故乡,是一个人想逃离,逃离之后又重新为它抹上靓丽色彩的地方, 让人一不留神就会陷入怀旧思乡情绪的陷阱里。
例如:
小说里的多罗莱斯,在她一遍又一遍深情的描述里,让异乡长大的儿子胡安在脑海中熟悉了故乡的每个角落。
多罗莱斯深爱自己的家乡,却有家不能回,只能在回忆里反复回味思念。
而苏萨娜呢?
她微笑着将那座村庄抛在身后,她恨村庄里的一切,甚至恨自己出生在那个村庄里。带着决绝的心离开了故乡,但她看得很清楚,坚信自己得到那里去死。
于是,在离开村庄三十多年后又坚定地回来了。最后,了却心愿,终与故乡的尘土融为一体。
故乡,是一个无论多么贫穷,连死后的灵魂也不愿意离去的地方。
小说中,半月庄里集聚着众多的鬼魂,一到了晚上就在广场及屋舍周围游荡,连死前未能获得超度的孤魂野鬼都不愿离开。
对我而言,故乡不仅是一个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也是一种对过往的记忆,是只要想起就能感受到力量、亲切、友好、怀念的记忆。
03爱情的魔力
一、多罗莱斯对佩德罗的深爱
多罗莱斯是佩德罗家最大的债主。
她的姐姐远离科马拉,所以,偌大一份产业属于她,她是一个有产者。在当时,财富是远远高于家道中落的佩德罗家。
然而因为她爱着他,在佩德罗派管家前去求婚时,她兴奋得两只眼睛闪闪发光,脸蛋儿都变样儿了,“啊,多幸福啊!感谢上帝将我许配给堂佩德罗。即使他以后厌弃我,我也心甘情愿。”
她连商量婚期缓期八天的权利都没能争取到(婚礼定在后天),因为她的善良,也因为她爱他,甘愿自降身段。在这段婚姻和感情里,她简直低到了尘埃里。
而佩德罗,则通过这段婚姻,顺理成章地取得了女方的产业(通过法律由夫妇双方共管),如愿实现了拯救破落家业继而蓬勃发家的目的。
婚后,佩德罗对多罗莱斯很冷血,处处颐指气使,令她那双温顺柔和的眼睛最终没了光。佩德罗找了个借口让多罗莱斯带着儿子投奔她远方的姐姐,从此便忘了他们。
在多罗莱斯此后的人生里,始终没能忘掉佩德罗,生前总是唉声叹气,甚至多次为佩德罗哭泣伤心。
临终前叮嘱儿子一定要回去看看,去找佩德罗,代她看看让她魂牵梦绕的故乡。
多罗莱斯的深情让人唏嘘。
她甘之如饴的付出,飞蛾扑火般的爱情同样令人感动,只是对于她悲剧的一生来说,她的满腔爱意终归是给错了人。
二、苏萨娜对前夫弗洛伦西奥的深爱
苏萨娜小时候被贪财的父亲用长绳吊到井底死人堆里寻找金币,给她心里留下了终生的阴影。
少女时期,妈妈害痨病去世后全村没有人来送别,让她从此仇视村民,后来绝然离开了村庄,离开了青梅竹马的佩德罗,在外嫁了人。
丈夫弗洛伦西奥温暖了她的心,让害怕黑夜、害怕寒冷、渴望爱情的她慢慢感受到了温情。可是幸福太短暂,丈夫死了。
从此,她便把自己的心埋藏起来,任凭心一点点地死去。“哦,我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沉浸在泪海中,以洗刷内心的忧伤?上帝啊,你不存在了!我曾求你保佑他,替我照料他。”“我已把自己的痛苦埋藏在一个可靠的地方。”
在和佩德罗结婚后,在别人的眼里,苏萨娜是个时而清醒时而疯颠的人,“也许疯了,也许没疯”,不过总爱自言自语却是真的,总爱睡觉总是沉浸在没完没了、疲惫不堪的梦境里也是真的。
她念念不忘的是她的弗洛伦西奥,临死前还叫着“上帝用他的双臂护卫我,他赋予我爱情。”
三、佩德罗对苏萨娜的深爱
佩德罗和苏萨娜一起长大,佩德罗还是少年的时候就爱上了苏萨娜。
那时的他敏感又多情,生活中的每处情景都能让他想念苏萨娜:“我是在想念你,苏萨娜,也想念那一座座绿色的山岭。”
苏萨娜离开了三十年,佩德罗思念了三十年。“我老是想起你,想起你那双海水一样蓝的眼睛注视着我的情景。”“你躲藏在几百米的高空里,躲藏在云端,躲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苏萨娜。你躲在上帝那无边无际的怀抱里,躲藏在神灵的背后。你在那里,我既追不上你,也看不到你,连我的话语也传不到你的耳际。”
佩德罗那颗敏感多情的心也被带走了,他变得一天天冷酷绝情起来。除了苏萨娜,其他女人在他心里只是被利用的工具人。
他利用多罗莱斯对他的爱意和善良,侵占了她的财产并抛弃了母子两人。他在村里蛮横霸道、凌强欺弱,私生子无数,周围众多女性被他无情染指,却不曾在他心里留下一丝情感的痕迹。
他的心里只能容得下苏萨娜。在苦等三十年后,终于打听到了她要回来的消息。他的心又活过来了,马上派人设法弄死阻碍——苏萨娜的父亲,让她成为孤女,成为他的最后一任妻子。
此时的苏萨娜已经年老色衰、身患病疾,正陷于对亡夫的疯狂怀念而变得疯疯颠颠。在他心中,苏萨娜就是他的神明,是他一生中最耀眼的指明灯。
苏萨娜去世后,因村民只顾着过圣诞节而未给予哀悼,佩德罗决意报复所有人,任凭村庄荒芜,无视村民流离失所。
此时,他的心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他的躯壳。他整日坐在家门口,眼睁睁地看着送她去墓地的那条道,口中念叨着她的名字,呼唤爱妻回来。
“……那时世间有个硕大的月亮。我看着你,看坏了眼睛。月光渗进你的脸庞,我一直看着这张脸,百看不厌,这是你的脸。它很柔和,柔过月色;你那湿润的嘴唇好像含着什么,反射着星光;你的身躯在月夜的水面上呈透明状。苏萨娜呀,苏萨娜·圣胡安。”
佩德罗的这份深情令人动容。
再绝情再冷漠的人,内心深处还是有柔软的地方。佩德罗这份柔软一直为苏萨娜而留,这份深情也是让他这个心狠手辣、恶贯满盈的角色让人难忘的原因。
人性是复杂的,有阴暗恶毒的一面,也有脆弱温情的一面。亦正亦邪的性格让佩德罗这个角色显得更加丰满生动了。
《佩德罗·巴拉莫》篇幅不长,内容精彩,是一部带人走进魔幻世界的奇妙作品。
小说里生者与死者的界限、人的年龄、事件的前因后果,无论时间、空间和人物,都充满怪诞迷离的气氛。
这是一部迷人的作品,值得收藏并反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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