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
我几经大劫,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了惋惜的心情,但我不愿有残破的东西放在眼前身边。于是,我找了些胶水,对着阳光,很仔细地把它的断肢修复,包括几片米粒大小的瓷皮,也粘贴好了。
这些年,我修复了很多残书,我发现自己在修修补补方面很有一些天赋。如果不是现在老眼昏花,我真想到国家的文物部门去谋个差事。
搬家后,我把小瓷人带入新居,放在书案上。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些伤感了。
我的一生,残破印象太多了,残破意识太浓了。大的如“九一八”以后的国土山河的残破,战争年代的城市村庄的残破,“文化大革命”的文化残破、道德残破。个人的故园残破,亲情残破,爱情残破......我想忘记一切。我又把小瓷人放回筐里去了。
司马迁引老子之言:“美好者,不祥之器。”我曾以为是哲学之至道,美学的大纲。这种想法,当然是不完整的,很不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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