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秋天的脚步,是从一场朦胧烟雨开始的;几天前还酷日当空,赤日炎炎;倏然间的一场秋雨,便消退了酷暑的闷热,早晚明显感到了秋寒的凉爽;初秋的微凉,仲秋的清冷,深秋的寒意,陡然间感觉到从夏到秋的步伐,跨越的太快了。
家乡的秋雨一下起来,就没有结束的迹象,忽晴忽阴没有尽期;刚刚开始还庆幸终于盼到秋季了,一连十多天的绵绵细雨,忽然间有让人回忆起夏季的阳光明媚,对夏季的酷热生出来的诅咒,此刻变成了深切的怀念。
秋虫在雨停时,依旧穿梭在茂盛的植物的叶蔓间,那灵动的生命,让人生出触动心弦的丝丝爱怜;麻雀,灰喜鹊,百灵鸟在树桠间跃动着,卿卿我我,叽叽喳喳,乘着雨停的间隙,捕捉着,享受着昆虫美味的佳肴美餐;
经过秋雨的滋润,往日的黄土高坡,隐退了沧凉干涩的面容,于是山坡愈来愈绿了,灌木愈来愈苍翠了;这个时候你若撑一把伞,或者索性穿上雨衣,去山洼的树林深处,早有蘑菇或三两一组,或成簇成片的生长着;看到这些大自然馈赠的植物精灵,忽然之间,你沉闷的心情,一下子清爽开朗起来,你对收获的喜悦之情,欣然间升腾起来;压抑多日的的郁闷一扫而光。
也许是气温的变化的无常,儿时秋天,没有雨季的说法;感觉到秋天也不是现在的这样,现在的秋雨的日子很长,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淅淅沥沥,飘飘洒洒;疏疏忽忽,密密麻麻。下了一个多,也没有结束的迹象;秋天的脸色总是阴郁深沉,灰色的云彩随时会低垂下来,瞬间给你一场洗礼;你期盼秋高气爽的日子,就像期盼寒冬的暖阳。
我总想着,即使你没有阳光明媚的脸色,也不要动不动就涕泪滂沱,唏嘘泣切;搞不懂你的泪是开心愉悦的,还是凄楚苦涩的抽噎;总之这几年的秋天让人很纠结,家乡秋季是包谷吸浆饱满的时候,需要充足的阳光照晒;这几年因为秋季雨水太多,农民的收成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真是:“秋雨不解农夫意,满脸愁云总凄凄”。
临近晚秋,阴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味道,氤氲着沾衣欲湿的清冷;盈聚的湿气酝酿成颗颗晶莹透亮的水珠,欲坠欲滴,随微风悠悠动动,如摇如垂,静观中让人心旌摇曳;在不经意间的滴落声里,倏然间溅开一片水花,感觉到清音的悠远空明,有一份澄澈宁静的美妙;又如一颗珠玉跌落在古筝的弦乐上,也滴落在我心灵深处,颤动在我最隐秘的地方,圈圈涟漪在微微荡漾。
伴着秋雨的,还有满山满谷的烟雾。
我常常想,雾是云的精灵,是雨难分难舍的情人,身姿曼妙,婀娜多姿,不断变幻着身影。雾是太上老君八卦炉里飘来的仙气,只一缕,便洒满山谷。雾是古今词人思乡怀春,爱国悲秋的满腔愁绪,挥之不去……
雾是一首诗,“诗在千山烟雨中”,烟雨迷蒙中,处处是诗!
一会儿铺天盖地而来,淹没了天地,裹住了山川,到处白茫茫一片。对面不见人,只闻人语响,调皮地扼住人的喉咙,使人着急,压抑,不能呼吸。雾色遥看近却无,明明在头顶,在四周,在前面,扑将过去,又在远处坏笑,永远这样扑朔迷离,可望又不可及。
一会儿缭绕缥缈,薄如蝉翼,轻如鸿毛,淡淡的飘在远处,给山川村庄树木蒙上一层神秘的白纱。好像沐浴着月光,又似宋代名家笔下的水墨山水,立意高远,又古朴厚重。望着望着,似乎从悠远的地方荡来一声钟鸣。
一会儿连着天,悠悠地淹没了半截山,似仙女垂下的白色裙裾,随风飘飘扬扬,刚遮住了这道山,又露出了那道岭。飘忽不定,亦幻亦真。
一会儿雾紧贴着山川,只在半天里露出几个山头,雨雾缭绕,使人疑心到了东海的蓬莱仙境,美丽虚幻。山如晨辉中浣纱的少女,不施粉黛,落落娴雅,在雨雾的打扮下清纯可爱,楚楚动人。
有时形成一条大河,烟波浩渺,白浪滔滔。有时似一道飞瀑,从山峰间泻出,银光闪烁。有时似一泓清泉,窝在山间,满盈盈地晃动。有时如一朵盛开的棉花, 轻盈洁白,随风飘动。有时如一片羽毛,调皮地紧贴在山的鬓角。有时如一片片杨花,一群群羊……
最美的是尖山与云雾山的雾,这两座大山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如两个巨人,远远地对峙了千年万年,各有千秋,难以决出雌雄。秋天的雨雾,便成了两山一决高低,引人眼球的至胜法宝。
乡间有谚云:“尖山的系腰儿,云雾山的戴帽儿”。这句话最能形象地说出两山烟雾的特点。尖山在西,五座山峰相拥而立,很高,“武山有个尖山儿,离天只有一钱儿。”充分说明其高。白雾常常调皮地变成一条白练,一条纱巾,紧紧地缠绕在山腰,似人腰间系着一条白腰带。云雾山周围群山起伏,主峰山上带常顶着一团烟雾,俨然戴着一顶白帽子,煞是好看!
雨和雾就这样缠绵悱恻,难舍难分,雨带着雾,雾携着雨,下下停停,停停下下,缱绻一秋,浪漫一世。
“一场秋雨一场寒”,烟雨迷蒙中,秋意已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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