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上个星期的周一晚上下班，我与暂住家中的好友一起吃晚饭，聊着聊着，好友抬头忽而发现，窗外城市天际之上，一轮金黄的满月低低地垂于夜空之中。我俩一时神为之夺，纷纷转到窗边去看，惊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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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赞叹后，我提出两人一起玩诗词接龙的游戏。两人轮流来背诵带有「月」字、或者与月亮相关的古诗文。惩罚什么的也没有想，毕竟是为了有趣。之后我们两人你来我往，从「日月之行，若出其中」到「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又从「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再到「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两个人你来我往，兴致勃勃，不觉时光流逝，再抬头看，月亮已经升在半空之上了。

其实这般如此的「雅兴」，随着年纪的增长和工作的忙碌，已经不常有了。不过在当时，当我们每对出一阙诗词，口中吟诵出它来，脑中浮现那诗中所描绘情景，心中体味着诗人当时的情感，胸怀中无不荡漾着快乐的感受。这种「欣赏」所带来的快乐，值得一记。

巧合的是，第二天我收拾书架，刚巧便翻出吃灰一年的美学大师朱光潜所著《谈美》。当初买它是依稀记得是为了凑单？不过我天性不好读书，买回来就束之高阁了。这次乘着月下对诗的兴致，我对「美」又生出了几分好奇。随意打开翻了几页，终于开始带着惊叹走到了朱先生的美学世界。

关于《谈美》

朱光潜的《谈美》于1932年写作，那时的朱先生正值青年在欧洲求学，对心理学、哲学、美学均有研究和涉猎。朱先生此时的《谈美》，与历尽迫害又平反的晚年写就的《谈美书简》相比，自是不同气象：说理时循循善诱，抒情时英姿勃发，让我这个美学未学者看得如痴如醉。于是写就小小一篇感想，推荐读者有空也看看，说不定是一次小小的契机，能不时提醒自己和读者，莫忘记这世间的春花秋月，记得艺术的人生是品美、创作美的人生，才是「天光云影共徘徊」的人生。

以春花秋月淡尘世浊气

本书的前十四篇里，朱先生用行云流水一般的语言论述什么是「美」，「美感」是如何产生的；后又辨析了美感与快感、联想、考据、批评、写实主义的区别；继而话题转为艺术创作，辨析了艺术与游戏的异同、及艺术创作中想象、移情、格律、模仿、灵感所起到的作用。

说实话，十四篇关于「什么是美」的论述读下来，对于我们这些在尘世间浮沉的俗人来说，到底有「什么用处」呢？我们既不是诗人，也不是艺术家。 但，我们可曾想过，生命的滋养究竟来源自何处？

朱光潜说：

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本来是一走理想主义的极端，一走经验主义的极端，但是对于这个问题，意见却一致。他们都以为“至高的善”在“无所为而为的玩索”（Disinterested Contemplation)。

每个哲学家和科学家对于他自己所见到的一点真理（无论它究竟是不是真理）都觉得有趣味，都用一股热忱去欣赏它。真理在离开实用而成为情趣中心时就已经是美感的对象了。“地球绕日运行”,“勾方加股方等于弦方”一类的科学事实，和《米洛斯爱神》或《第九交响曲》一样可以摄魂震魄。科学家去寻求这一类的事实，穷到究竟，也正因为它们可以摄魂震魄。所以科学的活动也还是一种艺术的活动，不但善与美是一体，真与美也并没有隔阂。

米洛斯爱神，又称「断臂的维纳斯」

朱先生作为美学大家来谈美，不是鼓吹美学重于科学、重于道德，而是将其放在与真、善同等的位置上，溯源求本，告诉我们它们彼此互通，都是人生意义的一部分。

无论处于什么样的人生情境之中，对情趣的追求与体味都是不可或缺的。

艺术是情趣的活动，艺术的生活也就是情趣丰富的生活。人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情趣丰富的，对于许多事物都觉得有趣味，而且到处寻求享受这种趣味。一种是情趣干枯的，对于许多事物都觉得没有趣味，也不去寻求趣味，只终日拼命和蝇蛆在一块争温饱。后者是俗人，前者就是艺术家。情趣愈丰富，生活也愈美满，所谓人生的艺术化就是人生的情趣化。

世事无常，我们每天都面临着数不清的挑战和压力，会生出无尽的忧愁烦恼。我曾经为了消解内心的焦虑与烦恼而求诸于佛学与心理学，又常常忘却其教诲与意义而重新坠入到焦虑与烦恼之中。

而读到这一篇《慢慢走，欣赏啊！》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曾经读过的心理咨询师陈海贤就积极心态写过的一段文字——

我不是忘记了那些烦恼，它们并没有从我的生命中消失，我只是重新记起了春花秋月，看到了这些生命中美好的事物而已。

原来，孕育幸福心理的事物，一直都是美啊！说了「人间不值得」的李诞，后来给这句话也补了下半句——「但人间有美」。有着一身，可以审美而不在意，是不是有点浪费呢？

若把人生比做一篇诗作，而我们是自己人生的诗人。我们不想自己的作品俗滥、乏味对吗？我们都想要活出自己的特色。想要「天光云影共徘徊」，便得「为有源头活水来」。而这生命的「源头活水」，就是对身边一切事物所孕育而中的那股「艺术口味」。我们若用实用的眼光去看待一切，把所有事物都看作「有用」或非，难道不觉得人生底色昏暗、了无生趣吗？

我想，实在不该蒙住欣赏美的双眼。偶尔放下「实用」的目的与追求，用艺术、审美的眼光去看待欣赏身边的事物，符合自己审美趣味的严肃对待之，不合自己趣味的潇洒对待之，「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眼中带着欣赏、胸中怀着情趣，慢慢行在这多姿世间，把人生艺术化，是多美的一件事情呀！

在欣赏时人和神仙一样自由，一样有福。

我愿日后的生活，多得是春花秋月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