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年级,1975年。上课的时候,老家来人,我家的邻居到学校找我报丧,祖父故去了。早年报丧是不能空口回去的,要吃点啥的,否则晦气。当时在校也没有什么,更是想不到,一路哭哭啼啼跟着邻居回家。
作者2019年10月3日拍摄于新疆交河故城邻居现在还活着,没有沾粘晦气。超过了我婆婆的年纪,都100多岁了,是村里最年长的老人,拄根拐杖,还经常在村子里行走。
回到家中,看见祖父躺在一块门板上,头朝向南面的大门口。脸上盖有一块红布,遮住了眼睛。长长的白胡子在外面,赤裸上身。按照乡下的风俗,要凉尸。
头枕在几叠草纸上,头的前面,放着一盏点亮的清油灯,一对点燃的蜡烛,几捆草纸,一碗堆成塔状的米饭,饭碗的尖部,用筷子插上一大块猪肉。记得祖父不让我把筷子插在饭上,原来这是给死人吃的。
看到祖父的遗体,好不容易阻住的哭泣又不由得再次响起。直奔祖父的头前,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
家里在有条不紊的安排后事,有人在烧纸钱,有人在扯白布,有人去买菜,有人在墓碑上刻字。一切得物品都有准备,准备了很多年,比如寿材就是。墓碑也是祖父安排好的,还有墓砖,陈年老石灰,甚至“寿衣”也老早叫𡛥娘准备妥当。
老家是停棺三天。从落地那天开始,第三天天没亮就出。这个风俗是不是与古代交通不便有关,从报丧到奔丧要一定的时间。其次要看看是不是非正常死亡,特别是嫁人的女人,娘家人更要来看看。这是我的猜想,没有根据,一直是这样从老辈流传下来。
请来的道士会根据故去的时间,写好七单,贴在堂屋上面的木板墙上。亲戚在议论是撞上几七,会分析出顾崽还是顾女等话题,也会有不撞七的情况。
父母亲穿上白色的衣服,披上麻片,腰系草绳,鞋子上也缝上了一块白布。父亲披上拖到地面的白布,头上带上草编的头箍,坠有一小团棉花。这就是“披麻戴孝”。
妈妈头上的白布成三角形,也拖到地面。小姑用麻丝把白布绑在我的头上,长到及腰。胸前扣子洞里别着麻丝。
等我的姑姑们烧好了“七斤四两”,就会用祖父的裤子,装起缝好。妈妈在门口烧草纸,婆婆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哭泣,我来到婆婆的身边,没有做声。
老家风俗,“七斤四两”是女儿用等重的纸钱烧成灰,放在父母棺木中的礼物。在市场上做买卖的时候,碰到这个重量,都会回避,或加或减,约定俗成,不知道的就会发生冲突。
晚上,家里一大帮子人守夜。经常传来哭声。
第二天,就有亲朋挑着墓砖到祖坟山。下午“上材”(入殓)。父亲在唢呐的吹奏声中,带领亲属排队去门前的水塘中取水回来,给祖父擦拭三下净身,然后又披上祖父的“寿衣”,在唢呐声中走了一圈。交“八仙”给祖父穿戴。
穿好“寿衣”的祖父,抬进放置在堂屋中间条凳上的“寿材”里。周围用棉纸隔开,填满陈年老石灰,衣物,一床小被子和“七斤四两”,头顶放置一个鲤鱼盘。
然后,两人拿着坠着两个铜钱的红细绳,牵到“寿材”的两头调整方向和位置,直至对中。“八仙”就会招呼父亲过来看看,对准了没有。
这个时候,妈妈就会拉着我走开,不让我的影子压在“寿材”里。“八仙”抬起棺材盖子盖上,鞭爆响起,哭声一片,这就是最后的诀别了。钉上竹钉,阴阳两隔。
“寿材”前面放置一张小桌子,增加一个碗,旁边放了一些砍成小段的zu子树的小木快。道士穿上道袍,手持桃木剑,念经作法画符,忙活一通。父亲、叔叔等一众人按照辈分先后在棺前磕头跪拜。村民也会听见爆竹,带上纸钱过来磕头,死者为大。男人磕头,父亲,叔叔在一旁磕头回礼,女人磕头,妈妈、婶婶和姑姑们磕头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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