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天未亮时，就被吵醒。赶紧起床，今天是出殡的日子。
作者2019年10月3日拍摄于新疆交河故城
只见“八仙”在“寿材”上绑上粗麻绳，一根粗大的杉木横杆捆绑在“寿材”上面，横杆的两头，用螺丝扣住两根小横木，小横木的两边各绑住一根扁担，这样就可供八人抬。
横杠上绑着一只活公鸡，还有一个袋子。一些人出出进进，忙碌的样子。“八仙”领头人说时间差不多了。
于是，重复昨天的程序，亲属按照辈分依次磕头。看见再没有来人磕头了。“八仙”排成两排，领头的在前，对着祖父的棺木，大着说声：“拜~”。先单腿下跪，再双腿下跪，后面的“八仙”成员，整齐划一的重复领头人的动作。只见领头之人右手在小桌子上捏跟zu子树木块，对着棺木双掌合起，揖了三下，放在燃烧着zu子树木块的碗中，再捏一根，如此三次，之后跪拜下去，掌心朝下，磕头三次。事毕，喝道：“起”。一帮“八仙”起身。走回各自的位置，拿起扁担。领头之人有喝道：“起”。八人躬着身子，把扁担放在肩上，站了起来。只听得啪啪两声，条凳被人推到，爆竹声应声而起。
“八仙”抬着祖父，往门外走去，有两人急忙拿着条凳跟随。一路上，父亲端着祖父围上黑布的瓷板像走在前面，后面是“八仙”抬着的棺木。挑着“千斤担”子的人，手拿缠绕白纸的竹子走在傍边。“千斤担”里放置有芝麻杆等物，并不沉重。吹打在拼命吹奏。手持“哭丧棒”的叔叔他们，紧跟在后面。一帮用竹竿抬着亲朋送的礼物，也走在队伍里，礼品上贴着道士书写的亲朋姓名跟祖父的关系。一行送葬的队伍，或带拖地的白帽，或齐腰，或盖顶，或仅在衣服中插一块白布，形成一路长蛇阵。有少量带红布的，那是第五代人的装饰，如果带绿布，就是第六代人了，极少，从来没有见过。人们形容送葬的人多，就会说，满山缟素。
走到村口，“八仙”停了下来，急忙把条凳塞到棺木下面。妈妈和姑姑们又趴在棺木上哭泣。
休息了一下后，继续往祖坟山去，途中好像在路面好的地方还歇过两次。
一路走，一路打鞭爆，撒着纸钱，漫天飞舞的。老家的纸钱。是方形用钉子打孔的那种，跟北方的圆纸钱不同。
道路大部分是田埂，“八仙”在田里按直线行走，送葬的队伍走在田埂上。“八仙”踩踏到庄稼村民也不会吱声，这是老辈传下的规矩，“过丧”没人会，也不敢挑刺。
记得同事的岳父送去火葬场，当时的八一桥头还有收费站，不给钱不让通行，结果差点打起来。估计收费员年轻，不懂“过丧”的含义。老家有一句骂人的话，对瞎走路，乱撞的就骂成“过丧”。
到祖坟山头。道士这个时候角色变成了地仙，他家是祖传的活计，现在是儿子在干，文革不知有没有受到冲击？
安葬的地点祖父和婆婆老早就有商量。祖父对婆婆说过，先走的葬在外边。
父亲指了指地方。地仙就开始拿个罗盘比划着方向，用手指向远方。说这个方向能吃到那间水，就是他说的方向风水好。事实是，也只有那个朝南的方向了。关键是朝东南，还是西南或者正南的问题。不可能向着西面，而北面和东面有墓，更是不行。
拉上墨线，用罗盘选好方向，就打好木桩，用石灰画好位置。开始破土了。第一锹土，用布包起来，由父亲带回家撒在床下。剩下的事，就是挖墓穴。
墓碑也在吹打的唢呐声中给抬了过来，揭开盖住墓碑的红布，交给父亲，这个是要披在身上，带回家的。
墓穴开挖好了以后，把芝麻杆点着，放在墓穴中烘烤，暖穴。地仙跳到墓穴中，拿着石灰，洒在周围。放上钱币，摆成北斗七星状。又用石灰在墓穴的地上画符，福佑子孙。
石灰洒在墓穴四周，应该是很古老的做法。在挖墓穴时候，挖到石灰，就不能再挖。会偏离石灰的地方。这是因为，你不知道哪里曾经埋过墓。在我们这个历史悠久的国度，棺葬的集聚区，往往一锹下起，就是古墓。
墓室要在中午前完成，泥瓦匠是祖父的徒弟。墓室的地面不用砖，周围砌墙，砌到与地面平齐的时候放棺木。用麻绳抬着棺木慢慢放下。再把墙砌高，上面圈棚。圈棚是一种有斜面的砖。墓碑的摆放，泥浆坐实，协石砌好。坟堆可以以后堆高，这个不急。
公鸡是祭杆用的，拿回家烧好给“八仙”吃，那一桌是全部酒席最丰盛的，蹄髈是少不得的，酒肉要管够。否则会遭人耻笑。
整个仪式算是完成。送客的时候，是吹打的一份收入。侄子辈分的人，用吹打送出，要“披红”。盖墓碑的红布被撕扯成多条，“披红”用。“披红”的人要给吹打红包，多少随意，大概会有一个数目。
父亲把祖父的瓷板像放置在堂屋的上边，贡上三生，点上蜡烛，焚香，依类而行。
安葬后第三日要复山，是一个大日子。早起，带上三生，纸钱，来到祖坟山祭拜。哭诉一通，也没费多长时间。转眼就是五七，三十五天之后的事情。
老家做五七，是女儿家的大事。要准备的东西也多。主要是些纸扎的小人，猪羊牛马等家禽。还有纸箱子，里面放满卷成圆筒状的纸钱，要多少担，占地方，不好拿。今天也是“灵屋”焚化的日子。三生，香纸爆竹是必备之物，是万万少不得的东西。
做完五七，家庭生活基本上就走向正轨。婆婆除了照例会在瓷板像前贡上斋饭，点香祷告，口中念念有词外，一切照旧。
现在老家的红白喜事都产业化。桌椅板凳，盘子碗，厨师，吹打，洋鼓洋号，搭建灵棚，租借电冰棺，甚至连“哭灵”，表演节目等等都一块上，一条龙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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