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死亡
孩子尚在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走在路上不知如何讲起死亡这件事,我说,人死了会腐烂化为泥土,现在不允许土葬,都是火化,有技术可以把骨灰压成钻石,妈妈希望这个技术可以普及,到时候把我压成一枚钻石。娃反应如何记不大清楚,很久以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的回答是不是有点吓到孩子呢,只记得她画过张白骨的图画用悲怆的语调说,这个人死了。
我想,人的生死就是一个自然现象呀,我们观察花,接受它含苞待放,枝头盛开,零落成泥,我们观察昆虫的一生,卵中孵化,成长变化,生育、死亡。我们人也一样的。
我自己真正接触到死亡这件事,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听说一位已经回了家乡的前同事年方三十几岁,某日正和人打麻将,俯身捡一张牌,就再也没有起来。想到不久前他年轻鲜活的样子不免唏嘘。再就是我三十岁时忽然被叫去参加一个仪式,一位我同事们的前同事,也是三十多岁猝死,他已回到家乡,是家中独子,和妻子离了婚,没有孩子,遵他生前遗愿想把骨灰洒在曾经热爱地方的海水里。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是非常豪爽大气强壮的人。我们找了一条船开到一片海域,他的前妻抱着他的骨灰坛,他的前领导前同事把花瓣掺到灰白的骨灰里,投入大海。这是我和死亡第一次离的那样近。
两年前,父亲重病入院,该切的都切了,还是走到了中医院。从踏遍青山人未老的豪气万丈到坐上轮椅用上尿片,再到躺在病床上的弥留之际,半年时间不到。生命是顽强的更是脆弱的。父亲去了,我用毛巾给他擦脸,就像小时候他给我擦脸,他很安详,柔顺,睡着了一样,我没有悲哭、只涌起浓浓的爱,我抚过如此熟悉的眉眼,我擦拭这双无比熟悉的大手,每一个纹路都刻在我骨子里了。我和哥哥为父亲擦身换装,打电话通知殡仪馆。殡仪馆的人到了,他们用一个软的担架抬起父亲,医院要求只能乘一个小电梯,我快步跟上,赫然发现,他们把父亲放在电梯地上,殡仪馆的人弯腰点头说,没办法,电梯太窄小。看着地上的担架和父亲,我深切体会,人,不过如此,或者说做为人的肉身,不过如此,悲哀也罢、无奈也罢,当真就和自然万物是一样一样的。
大概一年之后的样子,有一天说起姥爷,女儿问:“为什么,姥爷去了,我看你不是很悲伤呢?”姥爷临去之际倍受病痛折磨,离世是解脱。我说:“我不想哭着想他,我要笑着想他,我不觉得他已经离开了,我和他共处的岁月永远都在。我记得咱们一起读的一本书《奇怪的圣诞夜》,老伯爵去世了,夜晚城堡空无一人的大厅里总会响起钢琴的弹奏声,弹奏的是老伯爵最喜爱的曲子,听到的人有些害怕,只有深爱老伯爵的侄子说,我们深爱的人,永远都不会离开。”
是的,我们深爱的人永远都不会离开,不思量,自难忘。两年过去了,再想起父亲时,我时时泪飞化作倾盆雨,哭也罢、笑也罢,我不执着,我只是想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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