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臘月二十八,和爸媽一起迴了家鄉,湖北孝感。
故鄉是在一個小城市的小村莊裡。
說實話,我對故鄉的感情不深。
畢竟小學五年級就從家鄉來了武漢,打小不記事兒,不認人。長大了,常年不回家鄉。
回了家鄉,除了爺爺奶奶,和比較近的一些親戚、左鄰右舍外,扳著手指頭數,能認識的人不超過20個。
所以,對家鄉也沒什麼特別想念的,除了爺爺奶奶。
最最尷尬的是,遇見一堆長輩,要叫人、問候,我又不太認識他們,還要叫對輩分,每每到這個時候,我就不說話,看姐姐怎麼叫,我就“”應和”兩句。
更煩人的是,他們還會問東問西。
小一點時,會問,“在武漢待得習慣嘛?學習怎麼樣昂”;長大一點就是,“考了什麼學(大學)呀?”,後來就是,“分工了嘛?找的什麼工作?”;最後就是“談朋友冒?說的哪裡的親,買房了嘛?”
問得人尷尬癌都快犯了。
問的話,一面是關心,一面就成為日後和他人嚼舌根的談資,我挺不喜歡挺不習慣的。
回到家鄉,最最不方便的是生活層面。
最最忍受不了的是沒有網線,沒有wifi.準確來說,是沒有幾家是裝了網線的,大家基本都去武漢了,村裡沒剩什麼人,所以沒人裝網線。交通也沒那麼方便,大多數要靠“11”路“公交”,去鎮上買東西看大病會坐“回頭車”大巴(今年水泥路倒是通到家家戶戶門口)。娛樂設施也只是鎮上才有。
這幾年,村裡人生活漸漸好起來了,家族觀念越來越受重視了,回鄉過年的人漸漸多起來了。
不然,真的是好寂寥的感覺。
本來,冬日,一切樹木都是光禿禿的,雜草枯黃,也有一米多高,向遠處眺望,都是一望無際的荒土地,連綿的山。再加上家家戶戶都是關門掛鎖的,確實挺悲寂的。
其實呀,以上這些都是藉口。
今年,在家鄉一周的日子,覺得還是挺幸福的。
臘月二十八九,天公作美,晴了兩日。
響晴的天頭,太陽就這樣肆無忌憚地照在這片大地上,照在我身上,臉紅撲撲地,像酒喝多了泛上一圈圈的紅暈。一股股熱汗一點點地從後背窸窸窣窣地浸過秋衣,這太陽,曬得有些熱,熱得惹人禁不住脫掉外套。在這樣的日子里,很適合做些愜意的小事。
我從書包里取出林海音的《城南舊事》,看了個幾十頁。通過她娓娓道來的故事,我看到了老北京的胡同風光,和諧而又平實的生活;開滿書坊、舊書鋪、古玩鋪的文化街,文人雅士的書卷氣息迎面撲來;內心善良、童真、純潔的小女孩兒,又是個小機靈鬼......好多故事是在林先生60多歲寫的,在字裡行間,卻是孩子充滿童稚氣的口吻和你交談。
余光中說“上海是張愛玲的,北京是林海音的。“
眼睛乏了,就微微閉上眼。在太陽底下,小憩一會兒。算是閉目養神。睜開眼,喝上幾口剛泡的清茶,一縷清香從唇齒間慢慢滑入心間,瞬間神清氣爽。
影子漸漸地變短,太陽長腳似的跑了,天暗沉了,起風了,有些涼。搬著板凳進屋,上奶奶家吃飯。
奶奶家還是燒的柴灶,一口大鍋(煮飯炒菜用的),周圍內鑲了一個“熱水器”(燒菜煮飯時順道燒開水)頂上是煙囪。
這些年很少回家,平時也很少跟奶奶打電話。
難得的機會,我燒火,奶奶炒菜。
七十五歲的她,本已滿頭銀髮,染上黑色,帶著假牙,跟我聊起天來,還是神采奕奕地。就是說我嘴快,有時沒聽清。我笑她老是將嘴擱在爺爺身上。一會兒說爺爺耳背,喊他幾聲都聽不見;一會兒怪爺爺不會做事,把大蔥葉子放進糕料理了;又說爺爺年齡大了還貪喝點小酒......
我說其實奶奶還是愛爺爺的,就是喜歡嘮叨他,這是屬於他們的獨特的愛的方式。奶奶說剛結婚那會兒,拌嘴吵架,現在這么大歲數,一起相互扶持走過來了,沒紅過臉,就是愛嘮叨。
我想爺爺應該是喜歡習慣享受依賴著奶奶的嘮叨的。
晚飯后,出門,原來,天已經很黑了,忽然抬頭,“哇,滿天星吶。”大概只有在這樣寬闊的鄉野里,才能看到如此多的星星,如此地閃亮。
不知道是鄉村的黑夜襯得星星更亮,還是閃閃的星星使鄉村的夜晚顯得更黑。
靜靜的村莊就在這樣的夜晚深深地睡去。安靜地入睡,它知道明早迎接它的定是溫暖的太陽。
離開的前一天夜晚,奶奶讓我把幾個電話抄在小本子上。我知道她眼神兒不好,把字寫老大老大的,平時喜歡寫行書的我,這回也乖乖地一筆一劃地寫。然後一個個地把電話存進手機里。她說她老按錯了,或者不小心刪掉了電話。我一遍遍地給她講解怎麼按,并讓她現場練習。年紀大了,學起來有些慢,時間長了也會忘。我索性在小本子上寫了使用說明,把常用的幾個鍵的功能寫上去,對應的按鈕也簡單地以位置命名,最後畫上打電話的幾個步驟,再讓奶奶對照著步驟練習幾次。
她很感慨地說,還是年輕好呀,還是讀書了管用呀。我也只是微微點頭。
是的,在城市生活久了,習慣了城市的快節奏生活:出門就是公交的士地鐵;打開手機就是wifi ;想吃些什麼就點外賣;覺得孤獨就叫上三五好友K歌聚會......
但是,過年的時候,回家鄉看看,在冬日的暖陽下曬曬太陽,看看書,喝喝茶,烤烤火,陪老人嘮嘮嗑也是極幸福的小事。
写于2017年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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