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之缘  | 无论生活是否看得见 都不必着急

一面之缘  | 无论生活是否看得见 都不必着急

十六君/文

那是个普通工作日的下午，正值下班高峰，小区楼下的路口，又开始小堵。远远就能望见一批骑着电动车、自行车的人正堵成一坨等绿灯过马路。

由于交叉口在修地铁，南北向的红灯时间又长了。每次过马路都会等到心急，看着路口一堆人被卡在斑马线两端，就像是一条水管被堵上。

十字路口的西北角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歌声，嗓音高亢，想来又是路口的手机店在做推广活动。我并没在意，努力盘算着怎么从人群中冲向“前线”。

人群熙熙攘攘，正当我被两辆并排的电动车挡住去路，慢下脚步的时候，忽然听到歌声中夹杂着几句“谢谢”“谢谢”，卖艺的？我好奇地扭头望了一眼。

西北角靠近马路的台阶上看，放着一个简易的爱心箱。箱子后面两米远的地方，有一个戴着墨镜姑娘，正拿着话筒，动情地歌唱。

她上身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牛仔裤，脚上套着一双白色懒人鞋。一身打扮干净整洁。

女孩一手拿着话筒，一手垂在身旁。一曲唐古拉，嗓音嘹亮，中气十足。

女孩身后是一张简陋的移动设备台，设备台的后面坐着两名男子，胖一点的，岁数较大看上去也是一名盲人，另一个一个小伙看上去比较年轻，身旁旁靠着一副双拐。女孩的左侧，离设备台不远处，也站着一名小伙，拄着双拐，年纪也不大，看样子只有十几岁。他拿着一支话筒，每当看到有人向爱心箱里投进一块两块的，就会说一句“谢谢”！

我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场残疾人的街头表演。唱歌的姑娘戴着的墨镜颜色并不深，而且她歌唱时，台风很好，所以一开始，并没让我看出她是个盲人。

一曲唱罢，姑娘停下来，目视前方，满脸微笑。“谢谢大家，谢谢各位好心人，好人一生平安。”她说话时，字正腔圆，很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表演主持人。如果你闭上眼睛，丝毫不会觉得，正在说话的是一个盲人。

姑娘感谢完毕后说，我的朋友小伟跟我一样看不见，我们一起再给大家送上一首歌曲。

说着，姑娘忽然慢慢后退，用右手从身后去摸那张设备台，我以为姑娘是要去拿什么东西，没想到，她只是短暂地停顿后又往前跨了一大步。正纳闷她在干什么，音乐响起，本来坐着的一名男子，从设备台下面摸出一只话筒，也站起身来，他往前走了两步，停下来。

我惊奇的发现，他和刚刚唱歌的盲女，站在了同一条直线上，两个人中间的距离，也刚刚好。两个看不见的人怎么可以这么默契的站位呢？我忽然明白姑娘刚刚的动作，其实是在量位置。

两个人就这样垂手站着，前奏过后，拿起话筒开始歌唱。男子唱得同样不错，声音好、调子准。

两个人有独唱有合唱，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围成了一个圈，而靠近路边这一面的人群尤其多，不知道是围观的，还是在等红绿灯时随便望一望。总之，我自己，是被这歌声吸引到驻足停留。

在这个城市，我遇到的街头表演其实并不多，而残疾人募捐的表演，也不怎么会吸引我。那样的表演，常常是凄凄切切，或者是音响放到最大声配以假唱，再或者，把一首拿手歌练得炉火纯青循环演唱。这样的形式，这样的歌声，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这一次，我却默默地被吸引，被感染。

十字路口的绿灯终于亮了，人群在我身边，迅速穿行，我忽然发现自己已站了许久，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这歌声感染。

那一刻，我觉得周围喧闹声戛然而止，站在人群中间的不是一个盲女，只是一名歌者。

她安静地看着我们，为我们歌唱。每个人都在急匆匆地奔向生活，而她的歌声，像一注清新剂，为这些连一个红绿灯都等不急的人们醒了神。

歌声让过马路的人群速度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又一轮红灯到来，我依旧驻足，不再着急，并掏出手机，录下了这小小的表演。

这场演出叫做，生活无论是否看得见，都不必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