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
北京时间十九点钟,姜然终于走出了车间,天已经黑了。最近几天都是这样,好久没有见到美丽的夕阳了。回到房间,姜然感觉累极了,没有洗漱直接爬到上铺睡觉。
郭秀芳自然看出姜然的异常,但她却没有说什么,因为她自己也是烦恼极了。想想当初自己在冲动之下向姜家根告了白,虽然事后自己对自己的感情有一丝不确定,有一丝犹疑,但自己却是向姜家根告白了呀!虽然姜家根当时拒绝了他,但她还是已经认定姜家根就是她的了,谁也不可以跟她抢。但是今天她却看到车间主任赵红又对着姜家根笑眯眯的说话,这种场景她郭秀芳已经不是撞见一次两次了。姜家根也真是的!明明是后包装的却总是往前道序跑来。最初她还以为,他跑来是因为自己,谁知?他竟然数次找那个赵红笑眯眯的说完话就走了。姜家根究竟什么意思,找个机会她一定要问问他!
“砰砰!”女孩儿们听到楼下的声响,好像是有人摔了酒瓶子,紧接着又听到打骂的声音,周围不一会儿围满了人,有看热闹的,也有拉架劝阻的,顿时便沸沸腾腾了。张俪听到响动,忙拉了郭秀芳出门看看是怎么回事儿,郭秀芳本来正自己个郁闷呢,被张俪强拉硬扯的推出了门外。可是这场打闹没能持续很长时间,待张俪拉着郭秀芳出的门儿来打架的双方就被疏散了。张俪也是不看到好戏不甘心,忙去其他宿舍打听,不一会儿就回到自己的宿舍,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张俪得意洋洋的回到宿舍,原本想卖卖关子,让大家伙儿急上一急,可是却不见有人搭理她。
“秀芳?你不好奇刚才谁在下面打闹?”张俪自以为非常淑女的坐在郭秀芳的床边。
“……”郭秀芳半躺在床上,抬了抬眼皮,没搭理孙俪。
张俪自觉这人真没意思,于是又朝着上铺喊:“然然!睡着了没?”
姜然没有一丝动静。
张俪不甘心,又爬到姜然的床头扯了姜然一把。姜然本来在想自己的事情,虽听得外面有人打闹,但那不关她的事情。现在她已经迷迷糊糊的终于想睡觉了,却又被张俪拉扯醒了。她是多么想凶张俪一顿,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孙俪是她的好朋友,俗话说在外靠朋友,她们应该已经算是一家人了,她怎么可以随意凶她的家人呢?
姜然翻了个身儿,面对着张俪。张俪扒着栏杆站在下铺的床板子上,只能露出一个脑袋,但这仍然不能阻挡孙俪的兴奋。
“然然,你听见刚才的打闹声响了吗?”
“嗯。”姜然嗯了一声代表回答。
“你知道是谁吗?”张俪更加得意了。
“不知道!但……”姜然故意一顿,“我知道你知道!”姜然笑着说起了俏皮话。
张俪不在乎姜然的玩笑,自说自笑道:“是孙强,我们片鱼区的班长,你也在片鱼区呆过几天应该知道他吧?”
“恩!知道。”姜然想起了那个身材细瘦的男人。
“张艳华的丈夫,你知道吗?”孙俪继续询问。
“知道!”姜然点点头,“见过一次面,怎么了?”
“他们两个打起来了!”说着张俪回到自己的铺位瞟了一眼郭秀芳,继续说,“别看那个孙强平时威风八面,但听说刚才被张艳华的丈夫拿着摔碎的半个酒瓶子对着时,真算是蔫儿了。”说完张俪还不住的摇着头。
“唉!就这样的人儿,某人还一直把他当做偶像崇拜着呀!”
郭秀芳自是知道张俪是在说她,她们曾经还因为孙强的为人争执过。郭秀芳说孙强为人还不错,也算是讲究个义气。而张俪却说,什么还不错?明明就是烂透了,平时总是看不起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郭秀芳仍旧半躺着,看着上铺的床板子发呆,没有一丝要搭理张俪的模样。
张艳华的丈夫?名叫刘金成,家里兄弟三个,排行老二,父母早亡,尽管家中穷得叮当响,但兄弟三个摸爬滚打总算长大成人。刘金成是乡村有名的无赖,三十一二还没有媳妇,在外打工时遇见邻村的美女张艳华,便开始了穷追猛打,尽管之前他也追过很多女孩儿,但这次是最尽心的。他认为自己个也到了该娶房媳妇结婚生子了,再说张艳华也是他见到的最标致的美女,她的胸部和翘臀,都是圆滚滚的,和电影的女明星简直有的一拼。张艳华虽生的漂亮标致,但家里姐妹兄弟七八个,她又是家中老大,自小帮助父母忙里忙外,也没有享过什么福。
刘金成即以打定主意,便开始行动。没事时儿就去张艳华工作的地方找她拉话儿,每次去他都会给张艳华带一个苹果或者橘子,香蕉什么的。有一段时间刘金成还每天专门去外面买上一束玫瑰花,送给张艳华。张艳华是不缺乏男人追求的,不过那些男人却没有刘金成的恒心。在她设置的爱情检测中,许多人一一败下阵来。有一次自己下班回到宿舍,刘金成已然在她们宿舍等候。刘金成见张艳华下班回来,忙端了半盆温开水,硬是要给张艳华洗脚。张艳华不好意思当着宿舍姐妹的面让一个男人给自己洗脚,但又因虚荣心的关系,在宿舍许多女孩儿各种眼光的注视下,最终让刘金成给自己洗了脚。自从洗脚事件后,张艳华想刘金成这个男人对自己确实不错。刘金成仍然每天都给张艳华送一束玫瑰花,张艳华想如果刘金成能够坚持送自己99朵玫瑰花,自己就决定嫁给他。可是在刘金成送给张艳华第11朵玫瑰的当天晚上,张艳华就成了刘金成的女人。张艳华也不后悔,她已经喜欢上这个总在她耳边说情话的任劳任怨又体贴的男人了。之后张艳华不听父母的百般劝挠,毅然嫁给了刘金成。结婚后,他(她)们仍旧外出打工,但他(她)们不在宿舍住,经常在工厂附近租赁一间屋子,小夫妻嘛!总不能忍受分开睡觉的滋味儿。结婚最初的几年,刘金成对待张艳华仍是非常不错,可是几年过去了,却不见张艳华的肚子有任何响动。刘金成开始动辄对张艳华打骂,张艳华既不敢反抗又不敢提出离婚,如果她稍不听话,刘金成就会把她打得乌眼青,几天出不了门,上不了工。刘金成曾经指着张艳华说过:“离婚?想得美!除非是哪一天老子有了其她女人,要求和你离婚时,你才能卷了铺盖走人,否则!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第二天,姜然想休息一天,写了请假条到蔡启民那儿请假。但蔡启民不想放人,以现在要赶货,后包装也找不出合适的人代替姜然位置的理由拒绝在姜然的请假条上签字。
最后姜然没有办法,只得继续上班。但是她却是没有办法再在单冻机上工作下去了,她不可能和蔺硕的女朋友在一起工作。现在她看到郭冰雪心里就难受得要命。郭冰雪现在又笑得春光灿烂了,也许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不!应该说现在每件事情她都应该感觉开心,和蔺硕那么优秀的大男孩儿恋爱,一定幸福极了。恋爱就恋爱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直到下午,姜然实在不能忍受在车间与郭冰雪一起工作,干脆借故上厕所换下工作服偷溜出了车间。姜然明白,她应该算是旷工,但她又能怎么办呢?姜然恨透了蔺硕,只是想了想后又觉着自己无理取闹了,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呢?也许蔺硕根本就不认识姜然这个人,或者她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邻家小妹,再无其他。
姜然出得车间,远远看见一男一女立在宿舍楼下。走近,姜然才看清原来是张艳华和刘金成夫妇。姜然也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也没有上班。在上楼时听得张艳华说:“金成!你把身上的毛衣脱下来吧!我给你洗洗。”
“我不用你洗!丧气!”
“……金成!”张艳华不满自己的丈夫动不动就骂自己。
“怎?你他妈还想顶嘴?”刘金成已是竖直了两条眉毛,只要张艳华再顶一句,他就一巴掌扇过去!
张艳华被刘金成的怒气吓着了,不敢再吭声。15号宿舍门开了,一个剃了平头的三十八九的男人出来了说:“金成!你想怎的?又欺负艳华?”
“哥!”张艳华看见刘金友出门儿,委屈的喊了一声。
刘金友是刘金成的大哥,和刘金成比较起来,为人也算是精明体面得多,也能够卖力气干活,只是接近四十的年纪了,却还没有娶得一房媳妇。还是老二有本事,他有时候这样想,轻轻松松就娶得了一房漂亮媳妇,彩礼也要的少。其实女方也要了许多的彩礼,只是他们仗着那女子已然成了他家的人,跑不了,硬是把彩礼压得老少。老二那媳妇也算可以,对他这个大哥也算尊敬,只是结婚他们结婚四年,老二媳妇的肚皮却不见任何动静,难不得叫人心烦上火。他这个做大哥的也理解自家老二,所以在老二打骂张艳华时,自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老二平时在家或租的房子里怎样都行,却不可以在工厂打骂媳妇。工厂这么多人,又大部分是老乡,这要是让人们看见了,还不闹笑话?再说他,刘金友也是还想娶上一房媳妇的。
“哥,趁这几天暖和,我想帮金成洗洗毛衣,可他……”张艳华欲言又止。
“金成!把毛衣脱了让艳华洗洗!”张金友以大哥的语气命令张金成。
“毛衣是脏了,但我今天偏不让她洗,明天后天洗都行!”
“明天要变天,水凉的很……”张艳华还想继续往下说什么,但看到刘金成凌厉的眼神终于是闭上了嘴巴。
姜然听到这一段对话,不自觉的可怜起这个未结婚时高傲又极爱漂亮的姑娘。她是一个苦命的人呀!
她又想到了自己,将来与自己携手走完一生的男人会是谁,他会自始至终的爱护她吗?他会是蔺硕吗?想到蔺硕,姜然又开始烦躁起来,在宿舍睡觉只能让烦恼有增无减,她需要出去走走。
姜然顺利地偷溜出了大门,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姜然顺着公路一直向北走,远远看到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骑着暴酷的自行车你追我赶的。这种自行车姜然曾经在电视里见到过。它们就像赛车手的车子,车身被涂染的五颜六色,车座子与车把齐平,人骑在车上,重心放低,屁股抬高,虽然姿势有点难看,但姜然仍然觉着他们酷毙了。至于这群少年的年纪,姜然心里想:一看就知道是初一或初二的小屁孩儿。如果自己不辍学,今年也就要初中毕业了。
想当初她也和他们一样,这样骑着自行车快乐的去上学,只是她的车子比不上他们的罢了。可是爷爷生病以后她就不能再这么无忧无虑了,家里境况是一日不如一日,父母为他们那个贫困的家是操尽了心,她就出来打工了,她也明白自己不是上学的材料。她离开家乡已经快两个月了,还记得她第一次离家去乡里上中学,一离家就是一个星期,待星期六回到家中,见到母亲,不自觉委屈的哭了,在校寄宿的一个星期里,她是多么想念家里呀!现在她已经成功离开父母两个月了,是的!她长大了,不再是当初会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儿了,前几天她还给父母寄去了三百元整呢!
姜然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向左是通往集市的路,向右就比较陌生了,她没有和姐妹们走过。那今天就去走走吧!姜然待黄灯灭,绿灯亮后,就随着人流朝右走。姜然忽然想到小时候老师划定的背诵范围,红灯停,绿灯行,黄灯要怎么做?当时她是怎么都记不住黄灯亮了到底要做什么呢?现在她终于明白,黄灯亮了,要等一等。所以说并不是她不聪明,只是那时候在穷困的村庄很少见到红绿灯罢了。
路的两旁也有几家工厂,看厂牌,基本都是水产品加工厂,也夹杂着几家电子厂和各式各样的门面铺子,电话亭、小吃店等。
姜然忽然想去看看大海。可是又不知道去港口的路怎么走。在前面一个路口几个老太太坐在坐在一家小吃店门前唠嗑晒太阳,姜然便前去问路。
“请问!离这儿最近的港口,怎么走?”虽然这几位老太太年龄和自己奶奶应该差不多,但叫别人奶奶,姜然有点儿喊不出口。
“你是河南人吧!”其中一位老妇人一边用手剥着瓜子一边问对面这个穿着破夹袄身材还算高挑的小女孩儿。
姜然又重新穿上了自己的破夹袄,那件漂亮的粉红色呢绒褂自她知道蔺硕有女朋友之后就被收了起来,现在她已经用不到它了。她姜然不想刻意装扮的漂漂亮亮却没有人欣赏,因为这个人已经将全部目光投注在了另一个漂亮女孩儿身上。
“……嗯!俺是河南人!”姜然清清爽爽的将这句话说得响响亮亮。
“河南人好!”那位老妇人将剥好的瓜子聚拢在一个干净的瓷碗中。
“在咱这里打工的一大半都是河南人,河南人能吃苦!”老妇人继续说。
“但是河南人也能惹事,三天两头聚众打架闹事儿……”坐在靠门的一位年轻一点儿却镶了颗金牙的老妇不赞同另一老妇的说法。
两位老太太径自争辩了起来,反倒没有人给姜然指引去港口的路,姜然尴尬地站在原地听着两位老太太争辩。河南人,是呀!在这里河南人就是异乡人。生活的困苦,让河南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去谋生。
可是河南人是什么模样?
她姜然没有权利去阻止别人评价,可以说所有的河南人都没有权利。
姜然没有再说话,朝十字路口的西方走去,那是家乡的方向!
可巧的是姜然选对了路,广阔无垠的大海此刻就在姜然的眼前。大海!那是真正的大海!碧蓝的海水没有边际,似是与乳红色的天际连成一片,白色的海鸥自由的飞翔,单薄的小船随着汹涌的波浪起起伏伏。热情的大海伸着舌头想要吻吻走在海滩边缘的这个安静的小姑娘,可是小姑娘似是怕海浪弄湿了鞋子,在浪潮到来之前已经跑得远远的,待海浪收回了舌头,她又兴奋地去逗弄这个热情的朋友。
姜然真想学着文人的模样为这广袤的海洋作上一首诗。可是在长时间的冥思苦想之后仍然想不出什么诗句,最终姜然不得不用一句话来表达自己对大海的喜爱。
“大海呀!你真美!”姜然大声的朗读出来。是的,朗读!就像当初在学校大声的朗读优美的诗句,姜然反复的清晰的朗读着,“大海呀!你真美!”
大海是很美!可是站在海边疯狂夸赞大海的这位倔强的小姑娘也很美。听得出她的声音已经哽咽,可她仍然没有停止朗读。
海浪声,汽笛声,海鸥的叫声伴随着这铿锵有力的朗读声组成了一首不算动听却也很是和谐的乐曲。
终于,姜然喊累了,脸庞上已经斑斑泪痕。
她现在已经想通了,爱情她实实在在拥有过,虽然那只是她一个人的,但仍然很美,不是吗?在那个美丽的爱情世界里,她会哭,会笑。但在今后她要做一个美丽勇敢的女孩儿,她要去争取自己的幸福,不再唯唯诺诺,瞻前顾后;她更要做一个勤劳务实的女孩儿,认认真真的做好每一件事情,不再对自己的工作挑剔。
她还要和郭冰雪做好朋友,郭冰雪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姑娘,蔺硕喜欢她没有错。但是自己也是不会放弃蔺硕的,因为她,姜然会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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