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银花
（一）
老张和老習是郑州市的一对中年夫妻。妻子老张原是国企的一名工人，2006年企业破产后，她又通过各类考试去了一个事业单位，干起了临时工。而丈夫老習却不同，从20岁复员到铁路部门后，他一干就是三十多年。他们的生活如同他们所处的城市一样，平凡又沉寂。
在郑州土生土长的老習有一大爱好——溜圈，因为这，他没少挨老张数落：平时上班那么忙，下班后还不抓紧时间休息休息？或帮家里做些家务什么的。可老習依然我行我素，有一天下班后，老習又像往常一样——一边骑着电动车，一边东瞅瞅，西看看。他爱他的城市，他要用这种方式把他的城市看个够，看个透。想到这，老習的脸突然红了起来，仿佛自己是一个热恋的青年。
“咦！你没事吧？”老習被路边的一男一女吸引住了，他刹住车，看那女的俯着身子问蹲在地上捂住肚子的男人。
“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男人很吃力地回答着。
“要不我打个120吧？”女人很理智地说。
“……现在是晚高峰……堵……”老習听到这，赶忙将电动车推到男人面前，和女人一起将疼得满头大汗的男人抬到了电动车上……风在耳边吹，骑往医院的电动车也变得更加敏捷……是呀！做好事的不一定非是英雄，我们普通人也行。
这件事过去有大半个月左右，老習才把它讲给老张听。“我听得后脊梁发凉，你咋恁胆大哩？你就不怕那个男的死在你车上……”老张不停地唠叨着。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老習打着哈欠回了一句。月色洒在他们简陋的床上，老张看了看已经睡着的老習，她突然觉得今晚的月亮最美！
（二）
在老習面前，老张是骄傲的，她的骄傲表现在：第一，她没有花钱就自考了一个大专文凭；第二，她的工资极低，但是她能把日子经营得很好。这一点或许是周围人对她说的好听话，但她信以为真；第三，她很漂亮，当然，她也知道她的漂亮只是老習冠给她的，她从不去想自己脸上的雀斑或皱纹，哪怕是照镜子时的偶尔发现，她也会首先想到：“每次和你在一起，你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
对老张这样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她不可能让老習的话落空的。在捡到一块智能手表后的两年内，她又捡到一个苹果手机，当然，智能手表和苹果手机都是他们从没用过的，确切地说他们的国产手机也是修了再修的。面对这两个天外美物，老習是犹豫过的，用他的话说“这是马路牙子上捡的，又不是偷的，为啥不能自己留着用？”
“你为啥要自己留着用？这是你的东西吗？不义之财不能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老张最爱做思想工作。
被说服的老習总是抢着去接失主的电话，看着他在电话里向失主报领失物的过程，老张的心是甜的，这份甜或许与老習送给她的吻一样！
月亮将背面留给了黑，而它和白正好组合成一个圆。
（三）
如果不是一个圆呢？那它一定是另外一种发光体。
老张和老習也有合二为一的时候，比如在他们摆摊卖书的那一刻。
老张是个文学迷，有事没事地爱淘一些廉价书。一是她确实喜欢书，看到自己钟意的读本，她总是走不动；二是老张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在自己的城市开个书店，可开书店那是那么容易的事呢？首先你得有各种证，其他证件还好说，单《出版物经营许可证》就比较难办，老张往相关部门跑了几趟后，也未有结果；其次你还得有钱和时间，而这些都是他们所欠缺的。
“既然开不了书店，那就摆摊卖书吧！”老習没有搭理她，径直在一旁抽着他的烟。
“孩子大了，再过两年把女朋友带回家，咱家本来就寒颤，地上还堆那么多书，不好看……”老習还是不搭话。
老张知道老習的想法：一是老習对书没感觉，她和他结婚快三十年了，还没见老習看过一本书呢；二是老習拉不下面子，在马路边摆摊卖东西，对他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三是老習不会经营，对于每本书的内容及价格，他是全然不知的，哪怕是老张几次三番告诉他后，他还是记不住；四是他怕摆摊遇见穿制服的人，这一点他和老张的担心不谋而合。
在分析了老習的心理之后，老张开始对老習展开攻势。当然，在老習面前，老张总是胜利者。书摊摆起来了——老张上班时将家里的书装进两个手提袋内，下班途中，她和老習会选一所学校或一条商业步行街，将书整整齐齐地码在事先准备好的干净袋子上……来买他们书的人不多，但大多数都是些和他们有共同话题的人，他们也不总是以卖书为目的，他们和买书人天南地北地聊着，从俄乌战争，到地摊经济；从应县木塔，再到农村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如果期间碰到一两个没有钱买书的小读者，老张和老習都会毫不吝啬地将书赠予他们，并告诉他们：看完后可以趁我们在这里摆摊的时候来调换……当然如果没有买主的话，老習必会蹲下身子去拂拭书上的浮灰。而老张呢？她则会静静地坐在一旁，和书里面的文字融为一体。
夜向城市又迈进了一步，但他们并没有感觉到黑，照亮他们的不仅仅有月亮，还有星星和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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