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塔

很多年没有看到大雁塔了，每次回西安都是行色匆匆，为了事忙，为了事累，再也没有去望一眼这座塔。尽管我祖籍不是西安的，但是大雁塔却始终是自己心底里那一点柔弱的地方。看到它，才觉得自己回来了。

我小时候的大雁塔远没有现在这么气派。记得前后也没有几间大殿，左右则只有几间偏房。冬日里，门口坐着“谝”的老头，黑色的棉袄，蹲在门口高高地门槛上，双手袖在一起，头上夹着圆镜片的水晶眼镜。太阳从瓦檐边撒下来，半明半暗地照在他们的身上，看着都懒洋洋地暖和。大雁塔土黄色的身影映在湛蓝的天空下，很魁梧。有时候太阳绕到它的背后，抬头仰望的时候，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到它的身影。塔顶则随风飘着几根顽强生长的小草。

大雁塔在西安市的正南面，它的背后则是一大片垣，平坦而辽阔的垣。垣上冬小麦的麦苗还很矮小，被薄雪覆盖着，间或从白色的雪被子中露出些许暗绿色的头，这并不能改变整个垣的颜色，垣则用它的土黄一路延伸。垣的背后就是我们学校。在冬日即将结束的时候，我总是在中午跑到垣上去瞭望远处的大雁塔，有时候也在春天临近的时候放风筝。记得有次为了做风筝，把老师家的竹帘子偷拆了几根，还因此挨了家长一顿暴打。也许是那个时候自己还很矮小，我的脑海里，大雁塔就一直在垣的另一头，向着地平线延伸的垣则衬着远处的大雁塔更加魁梧。而大片的土黄色则略显单调，这种单调却显示出大雁塔的威严。

高中的时候我是骑自行车上学。我家在西安的东郊，有一段路就是从西安由北至南的中轴线一路到大雁塔。大雁塔的地势比较高，每天上学的时候几乎从北至南都是上坡，而放学的时候则从南至北几乎都是下坡。上学时的痛苦和放学时的欢快真是鲜明的对比。几个同路的同学，在坡顶大撒把，大幅度晃着车，一路呼啸而下，也算是最美好的记忆了。忽然很想重走那条上学时的路。

去年同学约我回西安，一次聚会吃饭在大雁塔附近。我到的比较早，就在大雁塔周围转了转。大雁塔背后的垣已经变成了广场，中轴线上立了玄奘的雕塑，还有喷水池。和韩国首尔的世宗大道颇为相似。大雁塔原来那清净的寺庙也变得阔绰且辉煌，在后门都能看到香烟的缭绕。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夕阳边，玄奘面带微笑地望着我们，在逆光下闪着金色的光圈。我想，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我们失去了少年时在野地里奔跑的快乐，变成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大雁塔和玄奘也失去了它的宁静，不再巍峨，迷失在市井的高楼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