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语文课上《孔乙己》,一句“窃书不能算偷”总觉得孔乙己可笑稍加些可怜,看了视频后才觉得孔乙己可悲,而看客们则更是无情与麻木不仁。许多人在看《孔乙己》时只会把目光锁定在孔乙己这一个身上,把孔乙己当做一个饭后闲谈的笑料或冷嘲热讽的对象——实际上就已经在现实中重演看客了。
正如钱理群在赏析《孔乙己》时说:“看戏(看别人)和演戏(被别人看)成了中国人的基本生存方式。”看与被看成了基本的生存方式时就不止是在戏楼里喝着大碗茶看“失空斩”那么简单了,而转变为杀人与被杀人。老师机械地讲解《祝福》时都会问:“祥林嫂是被谁杀死的呀?”答案也机械地说“黑暗的社会”云云,诚然如此,可这么说不觉得很抽象吗?祥林嫂一个农村妇女又是如何惨遭社会的毒手呢?丈夫和阿毛的死给了祥林嫂心灵上的致命一击,当祥林嫂反复向鲁镇的人们诉说着自己的故事时,一开始人们还会“淌下眼泪来,声音也呜咽了”,可看客们“叹息一番”过后却“满足的去了”。可知看客们一开始并不是出于安慰、同情和理解的目的去听祥林嫂的故事,而是抱着一种猎奇的心理,出于满足自己的好奇感的目的,这就像是空间里转发环卫工人相片的人一样,这也以至于祥林嫂再到后来向人们倾诉时,“一听到就厌的头痛”,这也就是祥林嫂死因的具体体现——是鲁镇的看客们“集体”杀死了祥林嫂。
和《孔乙己》出于同一集子的《药》则向我们展示了看与被看的另一种变形——吃与被吃。不同于《孔乙己》和《祝福》的是,这回几个看客不再是配角,而是主角——老栓、小栓一家人。老栓在看行刑时,“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这些人是什么样子呢?“劲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可真像是被艺人玩弄的提线木偶啊!当老栓从浑身黑色的人那里拿到鲜红的馒头时,老栓想的是“要将这包里的新的生命,移植到他家里,收获许多幸福。”无论是老栓还是无名的看客们,他们看的目的都是为了一己之私,老栓要为儿子治病,无名的看客们则更像阿Q——“咳,好看。杀革命党。唉,好看好看……”他们并不为一条生命的逝去而叹息,更不会因为这是一条革命者的生命而有所警觉,想想戊戌六君子和秋瑾,这不正是活生生地吃与被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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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看客就要讲麻木不仁,讲麻木不仁就要讲国民性,讲国民性就要讲劣性根。前期的鲁迅身为资产阶级激进的民主主义斗士在世界观上难免有不足之处,但也正如鲁迅自己所说,不断地剖析自己,前期鲁迅也曾说道:“幸而谁也不敢十分决定说:国民性是绝不会改变的。在这“不可知”中,虽可有破例……也可以有破例复生的希望。”可见对于国民性、劣性根一说鲁迅已经开始怀疑,而到后期的鲁迅,成为一位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时,对国民性、劣性根一说已经摒弃了。不过,对于看客们的批判并没有结束,因为这在当时的中国是普遍存在的病态,所以在一九三三年鲁迅写了篇《观斗》,批判国民党政府的不抵抗政策时,顺带还批了看客们——“我们中国人……爱看别的东西斗争,也爱看自己们斗争”。如果说前期的鲁迅像坟、野草一样的死物,那么后期的鲁迅就是真正战斗着的戛剑生!
鲁迅写看客是否在指责人民愚昧无知呢?非也,鲁迅自己曾说,他的小说的“取材,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可见,鲁迅写看客并不在于贬低自己民族尊严,并不是某些苍蝇口中的“卖国贼”,相反鲁迅是一位医生,他所做的正在于想塑造一个懂得自尊与自强的民族精神。即使他为病人开药方,明知会被病人痛打,被碰壁,可他依然“明知不可而为之”,先生的可敬之处大抵也有其一。
另外,那些喜欢拿《孔乙己》这篇文章整人、讽刺别人的人,切莫成了“无主名、无意识的杀人团”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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