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蚱

        五岁的孩子会干些什么？村子很大很陌生，不敢一个人到处跑，又没有上学，只好整天跟在奶奶后面。经常会领着我串门，她们一群老婆婆，有的盘着腿坐床上，有的坐在三条腿的圆凳上，围着一个高高的圆桌啪啦啪啦乱响，什么三条、五筒之类的无聊的很，我又不喜欢，一直吵着回家，奶奶不答应，还说我这孩子不听话、不好带。

        最喜欢春天了，村北的草地里会冒出来许多小蚂蚱，绿色的身体跟草的颜色一样，人趟着草走，扰动了他们，就跳几下，停在其他草叶上，这是机会，像天上的老鹰观察地面的动静，锁定目标、奇袭、拿下。每逮到一只，就会激动一下，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干，还要高高地举起捏着蚂蚱后腿的小手，向周围的人宣告一下：我又抓了一只！随后，在他们羡慕的目光下放入袋子里。

        哥哥的学校每天五点放学，有时候很晚回家，我很想知道他都做了什么，我很想做他做过的事，有时候早早地回来，我就嚷嚷着捉蚂蚱，有时候他会哄着我让我主动放弃，有时候他懒得哄我就领着我去村北了，那个时候，我的两眼都会放出光芒，赶紧跑到屋里，在沙发垫子下挑一个方便面袋子，兴冲冲地跟着他出发。

        每次我都能凯旋，手上的方便面袋子是我的宝贝，从外面找些砖头，平行着立两块，再用两块堵住两边，像一个没有盖儿的盒子，把袋子口朝下抖动几下，蚂蚱们悉数进去，他们乱蹦，淘气一点地会蹦到外面，我只好再找来四块砖，摞成两层的，这下总算乖乖地呆着了。

        我蹲着，嫌离得不够近看得不够清，又趴在地上，脸几乎贴住砖头，每呼一下气，砖块上的土灰就少一点。可能是玩累了，蚂蚱们不怎么蹦了，脏兮兮的小手伸进去，他们又活泼起来。

        有次往里面伸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第二层的砖块，平平整整砸了下去，这下可完了，我急忙把围墙拆掉，翻起平躺着的那块砖，蚂蚱们都不动了，身体扁扁的！有的吐着酱油，有的肚子淌着绿水，有的干脆粘到砖头上，见到这样惨烈的场景，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伤心的同时又恼火着，都怪这些破砖头，团灭了我的蚂蚱，一着急，八块砖被摔成一堆小砖块，报了仇，心里舒服多了，也不哭了。

        再晚一些，爸妈扛着锄头回到家，看着院子里的坟墓，揪住我就打，后来听老哥说，砖头是用来盖猪圈的。